“有什么事?”
“方梓明来北城了,就在酒店一楼,他主动叫住我,吃了一顿饭。”老葛如实汇报道。
“他也住永丰?”宋景深问。
“是的。他说,他是来赏雪的,可北城的雪还没下呢。依我看啊,他是来专门盯着你的。”
“他跟你谈了些什么?”
“问了我项目现金流的事,按照协议,我们有向他反馈财务状况的义务,但具体数据我说不上来,就让财务给他发了数据,他也没再说什么。不过,”老葛顿了顿,语调转沉,“除了现金流,他对基地项目的落地流程也有疑问,但这涉及商业机密,我不便透露,他倒也没有深究。”
“唔,不放心项目落地……”宋景深仿佛在自言自语,“签协议投钱的时候干嘛去了?”
“是呀,我们敲定流程和时间进度表之后,把所有细则发给他看,他都没提出异议来,这会儿却来跑来说这些,简直像是来找茬的!”老葛不无忧虑地说。
“有事让他来找我。”宋景深说,“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也要小心。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反常,而且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宋景深侧身瞄了一眼餐桌旁,温晴正低头观察醒酒器里的红酒,那样子活像只馋猫。
“不给点儿诱饵,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冒出头来?”男人转过身,面向窗外深蓝色的夜幕,“是疖子,早晚要鼓脓。赶早不赶晚,我奉陪到底。”
挂断电话,宋景深施施然走回餐桌,看到温晴早已端坐回去,似乎对红酒毫无兴趣。
他拎起醒酒器,转动手腕晃了晃,酒液随之打转,把器皿内侧的玻璃染上一层暗红色的薄膜,很快又汇聚成一道道细流,顺着内壁流下。
“这叫挂壁。”宋景深对她说,“挂壁均匀细致,说明酒体醇厚,喝起来更有劲儿。”
温晴:“我刚才看到,酒里面有沉淀。”
“应该是酒泥,这瓶酒有年头了,有沉淀物很正常。”
“嗯,你们的酒肯定差不了,是我多虑了。”温晴松了口气,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干煸芸豆,对宋景深说,“那我先吃饭了。”
“你不想尝尝这瓶酒吗?”
“我只会喝啤酒。”
“可以学。”
“不想学。”温晴拒绝得很干脆,“没有学的必要,出了这个门,我再不可能见到这么贵的酒。”
“这酒才值几个钱。”宋景深失笑,“跟着我,这种酒有的是机会喝到。”
“……”温晴埋头干饭,什么也没说。
宋景深好像明白了什么,语气瞬间沉下来:“你的意思是,以后跟我再无交集?”
“咳咳……”温晴呛了一下,脸涨得通红,连忙端起水杯。
“慢点儿吃。”宋景深连忙站起身,绕过桌子,在她抖动的肩背上用力拍着。
温晴喝了几口水,堪堪顺过气来:“我……我没事了。”
她抬头看向他,眼睛湿漉漉的,眼尾泛着红:“不是说分手,我只是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
“什么生活方式?喝个红酒,就不适应了?”宋景深看着她,又抛出一个问题,“因为这个不愿意跟我?”
“我们的差距真的很大,这一点总要承认吧。”温晴说。
“差距再大,也都是人。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温晴歪着头想想,哑然失笑:“也对。在你看来,任何问题都不成其为问题。”
“所以,你的问题在哪儿?”
“我的问题,谁都解决不了。”温晴摇摇头,端起水杯,一仰而尽,好像在喝酒。
“你还是不信我。”不知什么时候,宋景深绕回座位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把玩酒杯,眼睛却始终凝视对面的人。
“我们之间,谈不上信任。”温晴对他笑了笑,起身握住醒酒器,把红酒浅浅斟入他的酒杯。
“那对你来说,我算什么?”宋景深眼眸微动,竟忽然有些醉意,不想再面对现实,只希望她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对面的女人没有醉,素净的脸上疏淡清冷,如一弯新月。
“金主。”温晴平静地回答。
“呵,你倒不避讳了。”
温晴自嘲苦笑:“回到家乡,脸皮反倒厚了些。”
宋景深心里忽然泛起淡淡苦味,连忙喝了一口酒,压住。
可舌头被抓人的单宁浸泡,瞬间升起浓浓涩意,裹挟潮湿的木头香气,霸道占领了整个鼻腔。
“不好喝吗?”看他眉头微蹙,面色不虞,温晴适时扮演一朵解语花。
“确实不适合你。”宋景深放下酒杯,拈起筷子吃菜。
“我猜也是。”温晴又站起身来,把龙虾烩饭舀进一只青瓷小碗,放在他手边。
陪他吃过几次饭,他似乎只爱用青瓷。
“我虽然没喝过红酒,也听朱瑜师姐说过一些红酒知识。跟啤酒不一样,红酒划分成新世界和旧世界,旧世界红酒讲求传统,产地严苛,口味厚重复杂,新世界红酒没那么多讲究,更受年轻人欢迎。”
趁他吃饭,温晴侃侃而谈,尽量不冷场:“像我这种没喝过红酒的人,一上来就喝高年份的好酒,纯粹是对牛弹琴,暴殄天物了。”
她笑着说完,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有点失落,但很快掩饰起来,准备起身给他斟茶。
“你就不吃一点?”宋景深按住她殷勤的手,往餐桌前拖,“吃几根豆角就饱了?”
“刚喝了啤酒,我还不饿。”温晴顺从地坐了回去,嘴上却仔细问道,“你想喝什么茶?喝了红酒,还能喝茶吗?”
她认真看着他,眼里含着担心:“可别吃的不合适了啊。”
宋景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一瞬不瞬。
温晴不禁屏住呼吸,心里一阵阵发毛,脸上却努力掩饰,显出一片平静地神情。
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界,宋景深才缓缓开口:
“你来之前,是不是领了任务?”
“什么?”温晴心头一抽,眼神闪烁。
“你,是不是答应了别人什么,需要我来兑现?”
宋景深眼神平静如水,但那平静背后,仿佛蕴藏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温晴深呼吸,一脸淡然地说。
事到临头,她反倒不怕了。
“听不懂最好。”宋景深浅浅一笑,显出一丝居上位者的戏谑和玩弄,“希望你对这件事的了解,就像对红酒,只知纸上谈兵,毫无实际接触。”
“什么事?”温晴认真地说,“如果你怀疑我,我随时可以撤出基地项目,离你远远的,绝不让你承担风险。”
“想跑?没那么容易。”宋景深冷笑道,“你最好老实呆着,别整花活儿,不然,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