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暮信与玉氏携手而至。
暮信一把年纪做了新郎,喜色藏都藏不住,本欲与玉氏牵手,但玉氏面薄,出了院子便怎么也不肯。
那一脸滋润愉悦却是无法遮挡,纵然见到两位小辈就极力镇定,还是能瞧出破绽。
云枝乐见其成,只担心蓝泰不好受,才装作没看见一般。
昨日婚礼上,云枝已经当众改称舅母,暮信体恤蓝泰的心情,做主免了他这个环节。
两人向长辈请了安,暮信道:
“昨日你们都辛苦了,阿泰睡得可好?新的住处是否合心意?”
蓝泰道:“一切皆好。”
“嗯,你们今日都歇歇,可以跟表姐出去逛逛,你们年纪相仿,应当投缘。”
云枝道:“是啊表弟,想去哪里玩儿?还是姐姐安排?”
蓝泰道:“都行,将军,我有个礼物送给您。”
暮信其实早看见他们手里的盒子,不好意思问而已。
此时高兴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搓了搓手:
“都是一家人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你手里是什么呀?”
蓝泰动容道:“从前我有许多事想不明白,心里很矛盾,但我记得您从小教我功夫,扛着我去赶集,牵着我的手送我去学堂,在我心中,您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暮信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听了这话老泪纵横。
“这辈子能听见你这番话,我便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呸呸呸!舅舅刚刚新婚,不许说这种话!”
玉氏用绢帕为他擦去眼泪:“是啊,你别乱说话。”
暮信握住她的手:“好,怪我一时激动,谁要死啊,咱们一家子都长命百岁。”
蓝泰双手捧起盒子:“父亲,您看这个。”
暮信与玉氏皆是浑身一震,暮信站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蓝泰下跪,将盒子高高举起:
“从今以后,我如侍奉父亲一般侍奉您,但请谅解我父亲只我一子,祖父祖母也不在了,我不能改姓。”
暮信握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我的姓氏已有夜儿与枝枝,不用你改姓,就这样,好!”
蓝泰抬袖擦去眼泪:“谢父亲,您看这个。”
他打开盒子,云枝抻长了脖子去看,玉氏擦掉眼泪,也走了过来。
蓝泰道:“我身无长物,这些天便在野外搜寻,想要找一些珍奇之物,作为你们二人的新婚贺礼,机缘巧合之下,叫我发现了这个。”
暮信先是‘咦’的一声,随后抓起一把里面的东西,看着它们从指缝中掉落。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又抓了一次:
“这是……这是金沙?!你在哪里发现的?”
云枝疑惑:“金沙?”
暮信道:“可以提炼黄金!”
云枝惊讶的张嘴:“黄金不是一块一块的吗?”
暮信揉揉她的脑袋:“那是提炼之后的,金银铜铁皆是如此。”
云枝恍然大悟。
蓝泰道:“在一处叫落霞山的山脚下,我见河流的颜色有异,想起从前路上听过的故事,经过淘洗发现了这些。”
暮信十分激动:“那条河在哪里?”
“暮云关出去之后,往西南行约百里。”
玉氏道:“那么远,难怪你前些日子早出晚归,日日不见人影。”
蓝泰颔首:“父亲母亲,落霞山上发源出来的河流皆含金沙,当地牧民说牛羊饮了那些水都会死亡,从前乃是禁地,因此才让我捡了漏。”
“我粗略推测,那里的储量不会小,当然并不确定,如果我推论得没错,以此作为二位新婚贺礼。”
暮信重重拍在他肩膀:“那可是金矿啊!无论是不是真的,你的这份心意都过于珍贵,走,今日别逛街了,我们去看看!”
云枝忙道:“我也要去!”
暮信道:“落霞山距此百里,需快马加鞭才能在日落前跑个来回,你和舅母就在家里,听话啊。”
云枝只好道:“行吧,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暮信雷厉风行,去找了两名掌冶署官员便出城了。
云枝今这两日皆告了假,正好与玉氏做伴。
“舅母想做什么?啊对了,我带你去看舅舅的库房。”
玉氏忙抓住她胳膊:“有件事,还请郡主答应。”
云枝偏着头:“您叫我枝枝就答应。”
玉氏戳了戳她眉心:“顽皮,枝枝啊,我没什么本事,恐当不起管家之责,家里的各处钥匙还是先劳你收着可好?”
云枝当场反悔:“不行啊,我马上就要出嫁了。”
玉氏没料到她拒绝得干脆利落,挺不好意思:“你舅舅说,你哥哥也已有了意中人,很快就会成婚,他成婚后还与我们一起住,那以后让你嫂嫂管家。”
云枝道:“舅母是觉得不好意思,还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能力?”
玉氏满脸窘迫:“其实都有。”
云枝笑着挽了她的手:“舅母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您是我舅舅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替他管家名正言顺。”
“我再与您透个底,我哥哥的未婚妻比我还大手大脚,最恼火算账,将来就算入了门估计也不肯管账。”
“再说能力行不行,与您说句实话,其实我也不擅长这些,之前都是让房里的月娘帮忙管着的。”
“我与哥哥舅舅他们一样,皆要在外当差,无暇处置府中戍务,您来了正好解我燃眉之急。”
“前几日您见过那位唐吟,她正在为店铺寻账房,我托她帮您也寻一位,再加上月娘,先让这些人帮着你,等上手之后您再自己决定,如此可好?”
玉氏一颗心被她翻来覆去的安慰,“你这孩子,忒贴心。”
“舅母这就是答应了,走,我们先去清点一下库房。”
暮信待她真心,送了许多聘礼。
昨日宾客送的礼物也规模不菲。
暮信与蓝泰他们在外忙了一日,云枝她们在家盘点也劳心费神。
他们回家的时候,库房才粗粗归置了一遍,连云枝都头昏脑胀,更何况玉氏。
只因月娘也是个半吊子水,从前的账目就理得十分粗糙。
不看不知道,细看才发现,这偌大一个暮府,账目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云枝几乎是扑进舅舅怀里:“完啦舅舅,以后阿玦的库房更大,我怎么管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