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尘封的记忆，就像是被搁置高架泛黄的书籍。
已经许久无人问津，在某些人心中却又永远无法抹去。
寒冷的风已经浸透了半个营帐。
虽然燕行之的军帐中已经点了数十盆炭火，但是他的仍旧从头顶凉到脚心。
此时，顾月璃正端了一碗刚刚熬好的参汤，走了进来。
“王爷，在想什么呢？”
燕行之并未搭话，手里只紧紧握着一封书信。
顾月璃将参汤放在旁边的榻上，不紧不慢道，“明日我们就到大月境内了。”
她知道燕行之，一路上心心念念的都是燕临的安危。
便劝解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念燕临，明日得见也可了了一桩心事。今日就喝了参汤早些休息吧。”
她这一辈子，虽然并未得到燕行之的半分真心，但是他也如当年承诺的那样，给了他王妃的体面。
三个孩子都以礼代之。
而藏在她心中的苦，又能向谁诉？
他虽敬她，却一辈子未曾碰过她。
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真是她所出。
她有时候也想，若当年不是年轻气盛，非他燕行之不可，那如今的自己会不会也有不同的结局。
可是转眼，已是人到中年。
第二日，
燕行之换了一身便服，扮作送菜的农夫，混入公主府。
接应的人，一早便等在院外，见他进来便直接引他到后院。
院内摆设简洁无华，只在院中种了一棵硕大的垂丝海棠。
显得分外妖娆。
这是当年月灵最爱的花，当年燕临在人群中，也是被沈安宁满头的海棠花所吸引，果然血脉是永远都割舍不断的东西。
“燕王爷，小侯爷请您进去。”
还未待他再深想，这边已经有人来请。
“王爷，随我来便是！”
屋内，是一扇冰玉做的屏风。
屏风后，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映照在上面。
他的步履有些蹒跚，像是终究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
向前挪动了两步。
“临儿，是你吗？我是父王啊！”
而钻出的却是一身男子装备的拓跋凌。
“燕王爷，恬不知耻也要有个限度。
当年你借着我姑母对你的深情厚谊，借着拜寿之礼，害得我们拓跋王族家破人亡。
如今燕临又被你和顾月璃的儿子，害得至今昏迷不醒。
你还有脸自称是燕临的父王？
真是可笑至极！”
原先，燕行之也是见过拓跋凌几面的，甚至还留她在府内住了几日。
只是那时候的他穿着西凉的衣服，没有这样明显。
如今看着她穿着一身大月的服饰，颇有当年月灵的模样。
又回想起，当年月灵怀着身孕踏入火中的情形。
让他不免心中触动几分。
若是当年月灵没有死，她腹中的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
而且月灵的侄子侄女都养在自己身边，
从未听说她哥哥还有别的孩子。
难道，月灵还活着，
而这拓跋凌就是当年月灵腹中的胎儿？
而她的名字好巧不巧也有一个凌字，那是当年他为未出生的女儿取的字！
谐音灵字。
希望女儿能如同月灵一样，美丽善良。
想到这，已经仿佛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你……你姑母是谁？”
拓跋凌冷笑了几分。
悠悠走到燕行之身旁。“阎王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做下这滔天的罪孽，怎么这才寥寥数年，竟连枕边人都忘了？”
拓跋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和愤恨。
“我姑母，自然是那个被你弑兄杀父，最后跳进火海的大月公主拓跋月灵啦！”
月灵？
这短短二字仿佛已经在燕行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上凌迟了数刀。
“她还活着？她在哪？”
拓跋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你问我？
她不是早就被你们燕家人挫骨扬灰了吗？
还是你亲口下的令！”
“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
燕王爷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当时他看着月灵跳入火海，自己又身中数刀，直接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顾月璃只道是，月灵的族人，冒死劫走了她的骨灰。
并未说什么挫骨扬灰。
听到这，拓跋凌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省省吧，燕行之，我没空在这看你演戏！”
她扬手一挥，命人抬走了冷玉屏风。
“我之所以没有在你进门那刻，就将你碎尸万段，是因为燕临还需要你！”
自那日燕临在战场上被燕洵刺伤后，她访遍名医，可是至今仍未有清醒的意识。
御医都说，他求生意识极弱。
他不吃不喝，甚至连汤药也喂不进去。
如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只剩下一堆骨头硬硬的躺在榻上。
毫无半点生气。
她甚至派人当初去找沈安宁，希望能靠着燕临对她的爱，而救活燕临。
可是那该死的女人就像人间消失了一般，没了半点踪影。
只可怜了燕临，对她那样掏心掏肺。
后来，
她打探到燕行之带军队来了大月。
想着或许没有极致的爱，极致的恨也可以促使燕临苏醒。
模仿着燕临的笔迹给燕行之写了一封信。
没想到，这个心狠手辣的仇人，竟然还真自己孤身一人就来了她这公主府。
看见床榻上的燕临，燕行之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了过去。
“临儿，临儿……”
这饿狼的眼泪，还真是可悲又可笑。
“行了，此次让你来，是因为我听说你们燕家有种堵门秘术。
就是把自己一身功法，传输给他人。
我不管你当年对我姑母，对我大月皇族做出的是何等令人发指的罪行。
但是，燕临可是你的亲儿子。
你难道，舍得眼睁睁地看他丢了性命?”
看他拉着燕临的手，老泪纵横。
自己免不了再添一把火。
“再说，他可是我姑母唯一留下的血脉。倘若你真的对我姑母有一点点愧疚之心。
就就该舍了这一身功法，把燕临救活！”
“凌儿，你出去吧！
我会救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