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见齐玉一直盯着自己看,表情更是难看了几分。
看这色眯眯的小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我嫂嫂去哪了?”
齐玉思忖片刻,想着该如何向她解释如今的情况。
燕翎那小嘴就像连环炮,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别想找借口,青竹已经跟我说了,我嫂嫂临走前就是上你院子里,听了你的话才愤然离去的。
如今都这个时辰了,还未回来。
如若出了什么事,我唯你试问。”
说着那手里的长鞭已经朝齐玉的方向甩了过来。
还是丫鬟铭烟眼明手快地推了一把,齐玉堪堪躲开。
铭烟更是火冒三丈,“你们姑嫂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家少爷招你惹你了,好心收留你们在府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算了,不是来院里大呼小叫,就是随意甩鞭子。
我告诉你,这是在齐府,不是你们燕王府,少给我在这耍横!”
身边的护卫闻言,更是齐刷刷跑上来,护在齐玉的身侧。
这可是齐家唯一的独苗,平时胡闹也就算了,这要是真有个闪失,谁的命也赔不起啊。
只见齐玉悠悠从众侍卫的人墙里钻出个小脑袋。
“原来你是燕临和燕洵的妹妹?”
燕翎将鞭子往回收了收。
她向来看不上这种软趴趴的男人,如今毕竟是寄人篱下,刚才还是有些冲动了。
但是仍旧高傲地仰着头,故意不回他。
齐玉做个退下的收拾,遣退了一众侍卫。
继续向前追问到,“敢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燕翎将双手抱在胸前,气呼呼地瞪着他。
“我叫什么,与你何干?”
这动作、这表情,和自己记忆中,从马背上救下的那小丫头太像了。
也是这样的坏脾气,同样的一着急就甩鞭子。
那时候,他被自己的母亲,强制送去乐山跟着师傅学功夫。
自己和同行的师兄,趁着师父闭关,偷跑到山下的甜水村玩耍。
在街上闲逛时,正好看见了一匹受到惊吓的马儿,载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奶团子狂奔而来。
那丫头比自己还要小一些,像是刚学会骑马的样子。
一边大哭,一边却死活不肯松开马儿的缰绳。
师兄依在一旁的矮墙上,吃着糖葫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样的大家小姐,不在家好好绣花,还学人家骑马,现在可好,就该给她个教训……”
可齐玉转身奋力跳起,一个踏步翻身上前,死死拽住了缰绳,硬生生逼退了那匹受惊的马。
完全不是他这个年纪,能够做到的,足以见得这功夫底子有多深。
他伸手抱下马背上,早已经被吓傻的小丫头。
“没受伤吧?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去。”
那丫头还没有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上手就给了少年的齐玉一个耳光。
“大胆,谁准你抱我的。
你可知男女束手不亲!
我叫什么,与你何干?”
好一个恩将仇报的丫头。
齐玉捂着脸颊直接把她扔了出去,转身就要走。
那姑娘却瘫坐在地上起不来,应该是刚才伤到了。
她一边大哭着一边将鞭子朝齐玉甩了过来,“谁允许你走的?”
齐玉一扭身夺了过去。
看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小丫头急得哭了出来。
“别走,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的吗?”
周围几个不怀好意的中年男子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齐玉实在是硬不下心。
紧抿着嘴唇转身回去,夺过师兄手里另一串糖葫芦,塞进小丫头的手里。
“好了,别哭了,糖葫芦给你吃。”
小女孩哭哭啼啼地爬到他的背上。
闹市里,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背着一个奶团子,朝人群中走去。
大师兄傻愣在原地,我招谁惹谁了?
小丫头将鼻涕眼泪一股脑抹到他的后背上,幽幽开口道。
“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白白救我,等你送我回复,我母亲必定大大奖赏你。”
少年齐玉十分嫌弃地将头扭向一边,根本不想搭理他。
本身这次就是和师兄偷跑下山,他只想赶紧把这奶团子安全送回家。
再回去晚了,被师傅发现,可就得挨罚了。
眼瞅着到了女孩说的地方,门口的仆人丫鬟已经围了一大圈,个个脸色焦急。
“小小姐这是去哪了,还不快去找,要是有个闪失,咱们都不用活了。”
那奶团子一脸坏笑地躲到他的背后,张嘴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继续说道,“记住我叫翎儿,你叫什么名字?”
齐玉不想招惹麻烦,一松手,将她原地摔在地上。
“我叫什么,与你何干。”
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地上的奶团子扶着自己摔疼的屁股,大声哭闹着,“你……别让我找到你……”
想起童年这段趣事,齐玉的嘴角更是压不住的弯了起来。
燕翎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在无端取笑自己。
脸上的怒色更甚,“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我告诉你,休想打我嫂嫂的注意。
快点说我嫂嫂去哪了,别逼我抽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长大了不少,脾气还是这么冲。
他抬起袖子,轻轻坐在燕翎的对面。
悠悠开口道,“想找人,也得让人吃饱了再去吧。”
这时青竹才端着药汤走了过来。
铭烟气鼓鼓地瞪着她,“快管管你们家这主子……”
青竹见这架势,依然猜出几分,忙倾身贴了过来。
“我的小姑奶奶,这才多大会功夫,你又怎么了?”
燕翎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怨我,明明是那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告诉我嫂嫂去哪?”
齐玉一脸委屈地看向青竹,“真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是你嫂嫂说你身上有伤,怕你跟去平添了事端,才不让我说的。”
“你胡扯,我嫂嫂才不会抛下我……”
青竹拉着她坐下,“别急,先把药喝了。
别一会又扯着伤口,姑娘回来看见了,又该心疼了。”
齐玉转身给铭烟使了个眼神。
铭烟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玉色的药罐子递给了青竹。
“呶,这是我家少爷特意给她准备的伤药,是贵妃娘娘赏赐的,这一瓶就值黄金百两。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便宜你了!”
呵,他有这么好心?
燕翎接过药瓶,打开瓶盖,闻了闻,果然一股浓郁的药香,光着这如羊脂一般的白滑质地,就可以判定价格不菲。
她便转过头看了看齐玉,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
“这次就算了,要是我嫂嫂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罢,燕翎便在青竹的搀扶下回房休息了。
铭烟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想端起桌上的热汤,朝她泼去。
世间温柔善良的姑娘千千万,怎么她家主子,遇见得都是这样的货色。
“公子何必给她那样好的东西,她也不念您的好,把钱扔水里还能听响呢?”
齐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好好的姑娘家,万一身上留下伤疤,父母兄长该心疼了......”
这边,沈安宁没能寻到燕洵,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但是她知道这事本身就关乎两国之间的战争,必是要小心行事。
自己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就想着先回店里,跟齐玉商议后再做打算。
云楚在坐在前方驾驶马车,南黎则陪沈安宁坐在马车里。
她见沈安宁紧皱着眉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劝解道,“安宁,别太担心。
虽然没有找到燕洵,但是战事未起,就还有机会。”
她作为大月的巫族圣女,自是最不愿意看见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的场景出现。
沈安宁表面上迎合着点了点头,内心确是慌乱的一批。
她害怕燕洵和燕临兄弟两人在战场上兵戈相向。
不说别的,燕洵一介文官,跟常年在战场作战杀敌的燕临相比,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如她梦中遇见的那样,想到燕洵被乱箭穿心,扎地像个刺猬一般,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揪住,动弹不得一点。
她虽然相信燕临的人品,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真要了弟弟的性命。
可是那夜他走的决绝,她明显感觉,在燕临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从他的表情,和当时退婚的选择,她便知道,他背了太多的包袱在身上。
再说刀剑无眼,西凉那老皇帝还捏着燕王爷和燕王妃的命做引子。
事关两国国运,到时候,保不齐还会有什么阴险的绝招。
越想,她这心就越乱,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进退两难。
想必出征那夜,燕洵的心也是被这样死死拉扯。
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心想拉人家圆房的自己。
想想都让人难堪……
沈安宁正在思考着,突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她和南黎都因为惯性被甩到了一边。
她猛地掀开帘子,只见一群黑衣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云楚警惕地看着他们,准备拔剑应对。
沈安宁心中一沉,她知道这些人肯定是来者不善。
虽然云楚功夫了得,但是以他自己的力量在加上还要护着她和南黎两人,难有胜算。
她壮着胆子询问道:“来者何人?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为首的黑衣人开口说道:“沈小姐,我们主子想请你去府上坐坐。
沈安宁没好气地回应:“我想你们是认错人了,我本是外地来此经商的商贾,并不结识当地的达官贵人,自是不认识你们的主子。”
黑衣人见她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再装,直接怒喝道,“我劝你乖乖跟我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沈安宁心中一惊,自己今日出来找燕洵的事,本就是秘密行动,他们怎么知道?
这些人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南黎的手。
云楚跳下马,拿剑挡在胸前。
“姑娘,莫要跟他们纠缠!
这里交给我,南黎快带姑娘走!”
他的语气坚定,和平时的痴傻模样判若两人。
紧接着,外边刀剑声铿铿作响。
来不及多想,南黎拉着沈安宁迅速朝草木茂盛的山林中躲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早知如此,今天早晨齐玉要派侍卫与她同行的时候,她就不以人多眼杂的理由拒绝了。
现在可好!
那群黑衣人显然是训练有素,身手极好,不像是一般家庭看家护院的护卫。
且个个都冲着沈安宁而来。
几人困住云楚缠斗,另外几人眼瞅着就拿着刀剑朝这边追来。
南黎连散了几包药粉,只堪堪困住几人。
但那黑衣人大约数来也有二十几个,仅凭借他们三人,明显打不过。
沈安宁只得和南黎踉踉跄跄往森林深处逃去。
两个人头也不敢回,只拼命向草木茂盛的地方跑去。
可是这草木中尽是荆棘,枯草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切割在她们的身上,已经留下了道道血痕。
直到两人脚下一滑,滚入一处树洞,才留了口喘息的机会。
南黎脸色苍白,喘着粗气对沈安宁道:“这样不行,他们人太多。
如果我们在一处很可能一并被抓,连个回去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而且,他们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情况危急,一会我穿了你的斗篷往东引开他们,你趁他们追我之际,迅速往回跑,找云楚会和。
他会拼了命的护你!”
沈安宁红着眼睛直摇头,这些日子她早已把南黎他们当作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种时候,她是断不能让南黎去代替自己冒这样的生命危险的。
然而黑衣人的脚步逼近,已经没有时间再让他们考虑。
南黎不由分说,扯下她的斗篷冲了出去。
“在那,快追!”
一行黑衣人穷追不舍,朝着南黎地方向追去。
沈安宁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自己在这多耽误一分钟,他们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她拔出身上随身携带的玄铁弯刀,顶着夜色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