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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仪捏筷子的手,稍微多用了两分力气。

一个不注意,即将放进罐子里的佛豆,直接落到地上,圆溜溜的滚到桌子底下。

瞧着供桌下面,只有三只手指宽的缝隙,李昭仪只觉得欲哭无泪。

佛像前头供奉香火的桌子,若是需要移动,必得选个好的时辰,沐浴更衣,斋戒一日之后才行。

不然就是对佛祖不敬,于自身也有碍。

虽然她不信这些,换作其他时候,悄悄让其他人弄出来就行了。

可现在有来宝在旁边看着,勤政殿的人,可不会替她隐瞒。

李昭仪懊悔的让人取了双长筷子,先恭恭敬敬的向佛像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弯着腰,头贴在地上,将里头那颗豆子给赶出来。

动作难看,形容狼狈,仪态全无。

禾心站在边上,心疼的看着自己娘娘。她家主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儿罪。

抄佛经,捡佛豆,向来都是大户人家,磋磨媳妇儿的法子。

李家几房背地里虽也有自己的心思,但也还是有几分血脉之情在的。

她自从入府伺候,还没听见哪位奶奶或者姑娘,受过这份儿辛苦。

有心上去帮忙,但来宝一个眼神,禾心就不敢再动。

御前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个太监,面对她们的时候,身上的气势,也不比那些大臣们差。

禾心从心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惭愧的低下头。

不是奴婢不帮忙,而是边上有个镇山太岁,帮不了。

李昭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供桌底下的那颗豆子捣腾出来。

用筷子捡到罐子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唯一觉得安慰的,便是自己虽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其他人也一样。

还好不是她一个人受罪......

李昭仪刚说服了自己,又想到椒房殿和合欢宫两处,心里那点子安慰,立刻又烟消云散了。

一边认命的捡佛豆,一边在心底大骂皇帝偏心。明明她才是委屈最大的那个,被哄着供着的,却是别人。

来宝一看李昭仪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要他说,这些娘娘就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只要皇上去上几次,对她们的态度和善些,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在皇上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

却没想过,皇上又不是什么暴戾之君,说不好伺候,其实也好伺候。

她们挖空心思处处逢迎,小意温柔,本就是嫔妃之德,原就没什么可指摘的。

皇帝对她们和善,也是正常人的做法,但并不代表她们有什么不同。

兴风作浪的时候,自以为是在反击,即便皇上知道,也会怜惜她们受的委屈。

殊不知,皇上的心装着整个天下,剩下的那点儿地方,能装进去的东西少之又少。

说白了,后宫这么多的嫔妃,大部分和花鸟房养的那些雀鸟,并没有什么区别。

鸟儿们闹起来的时候,皇上难道还会额外花心思,为它们断案不成?

别说皇帝不会,就是照顾那些雀鸟的奴才,都不会花这个功夫。

除了最名贵的,和最宠爱的那几只鸟儿。其他闹事的鸟儿,都只会各打五十大板,让它们各自安静罢了。

就如现在这般,皇后名位尊贵,冷一冷敲打一番就差不多了,如何能与嫔妃一样的待遇。

至于贵妃那里,皇上摆明了偏心,谁还敢真提出来不成......

不服气又能如何,谁让她们既拢不住皇上的心,也把不住皇上的脉。

宫里嫔妃们熬红了眼睛,手拿筷子都费劲儿。宫外王涟在好友的帮助下,连着又躲过几次刺杀。

最近的一回,送药过来的奴婢,直接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往王涟胸口上扎。

万幸那一簪,直接扎在他贴身戴着的平安符上。白玉被扎出了裂纹,但也又救了王涟一命。

王涟的病刚好了一些,还没能痊愈。经了这么一遭,顿时加重了不少,当晚就发起高热。

王二叔守在侄子床前,唉声叹气的等着大夫回话。李家在宫里有人,太医他是不敢请了。

外头的大夫虽然名声地位上,比不上那些国手。但也是几代传承,数十年的经验。

京中大户人家也常让人去请,救他这侄儿一命,应该也不难。

“许大夫,我这侄儿身体如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王二叔见许大夫将脉枕收回药箱,立刻上前询问。

许大夫拱手道,“恕老朽直言,大公子身体上的伤,早就已经痊愈。”

“之所以高烧不退,陷入昏迷,乃是因为惊吓太甚,伤了心神的缘故。”

“这是心病,老朽只能先用药,将大公子的高热暂且退下。服药之后,用不了多久,大公子就能清醒。”

“但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公子还要自己看开些,这病才能痊愈。”

“只是这段日子,千万别再刺激到他,切勿让大公子再受到惊吓。”

许大夫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床上躺着的王涟,似乎是陷入梦魇。双眼紧闭,人也未曾苏醒,但嘴里还一直含糊不清,喃喃自语。

苏大夫一直觉得,做这行耳朵太灵敏,也不是什么好事。总能听见些高门大户里面,不该他知道的事情。

就像现在,王大公子都病成这样了,都还想着和离。

联想到坊间传的那些事情,许大夫也免不得觉得王大公子可怜。

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能接受得了啊。怪不得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齐大非偶,妻子的出身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

王二叔尴尬的道,“让许大夫见笑了,今日之事,还请许大夫埋在心里,不要向他人提及。”

许大夫从善如流道,“王大人放心,老朽今日来此,只是为大公子诊脉。”

“至于别的事情,老朽并不曾知道,自然也谈不上向人提及。”

这样的叮嘱乃是常事,他行医几十年,都不知道被告知过多少回,早就已经习惯了。

王二叔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诊金交到许大夫手里。五十两雪花银,远比出诊的费用要高。

多出来的那些,就是许大夫此行的封口费。

王二叔见许大夫麻利的把银子收下,才放心的让管家派人将他送回,顺便按照方子把药抓回来煎上。

让贴身伺候的人在屋里守着,自己换了身衣裳,就匆忙出门。

再这么熬下去,王涟都不用等李家的人下手,自己就先把自己给病死了。

到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侄子,还指望他之后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他摔盆打幡。

要是就这么没了,他们夫妻该怎么办。难道还能指望老二那个,丧尽天良没有人伦的畜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