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薇忍着疼痛，抬起眼皮望向门口，本以为会是奈落，然而看清那人的面孔时，他惊愕住。
“是你？”
戈薇脸上充满着困惑，是那个村子里和蔼可亲的男人。
此时那男人脸上没有一丝丝老实憨厚的模样，嘴角勾着一抹笑，却没有笑到眼里，眼底是和奈落如出一辙的阴鸷。
怒意占据心头，戈薇喘着气，腹部一抽一抽地疼，他盯着男人，一字一句问，“你，到底是谁？”
“奈落的分身？”
“不，”没等男人开口，戈薇否定，“你身上没有奈落的气息。”
“你是人类咳咳……”戈薇轻咳两声，就算是这种程度的咳嗽都会使得他全身颤动，抽动着身体的伤口，加重伤势。
男人像是欣赏够了戈薇的狼狈，他轻笑，“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应该保持体力，而不是说这些废话。”
戈薇抿唇不语。
将目光投向戈薇身旁站着的小川身上，男人满意一笑，“做的不错，小川。”
“过来吧，孩子。”
小川纹丝不动，双眼无神地望着虚空处，身侧两只手指蜷缩一下，指尖半凝固的血液缓慢落下。
没有得到回应的男人也不恼，惋惜叹口气，“坏掉了啊……”
戈薇心脏突地一跳，捏紧手指，“你对小川做什么？什么叫做……坏掉了？”
最后几个字戈薇艰难地说出口，涌起不祥的预感。
“嗯？”男人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戈薇，“还有心情担心别人？难怪我手底下的人都叫你‘心善’的贵族大人。”
他将“心善”二字咬得很重，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地嘲讽。
戈薇不懂，他现在也无法思考太多，撕扯开的伤口阵痛，不停提示他该处理，不然失血过多会昏迷的。
可是……戈薇深呼吸，重复问道，“小川到底怎么样了？”
“她？记忆篡改的次数太多，这里……”男人敲敲脑门，“大概是受伤，不过没关系，最多变成傻子，我会好好照顾她~”
从小川走出这扇门开始，她就已经不记得自己要去干什么，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将他给的匕首送进戈薇体内。
“没办法，这孩子对你有很深的信任感，防止她嘴里说出不该说的，只能把她的记忆改一改。”
“你这个人——”戈薇气极，眸中跳动着两簇怒火，“垃圾！居然擅自改变别人的记忆……像你这种人，不，你才不是人类！你比妖怪更恶心！”
呃——
忍不住拔高音量，怒骂过后戈薇脸色更加惨白，他短促地呼吸两口气，缓了缓情绪。
“……呵，恶心？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男人冷嗤一声，眼里嘲弄。
眼珠一转，忽的笑了笑，“说起来，本来她是不用变成这样子，本来只要你们被外面的那只妖怪解决掉，她就能睡一觉后回到村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不过跟你们有仇的那个半妖找上了我，说出了点事……哼，半妖就是半妖，有一半妖怪的血又有何用，又蠢又弱。”
“半妖？你是说奈落？”戈薇恍然，他匪夷所思，“你跟奈落有合作？他有什么值得你用这么多孩子来获取？我们的性命？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深仇大恨？当然没有。”男人摇头，“但是我需要一支妖怪军团……他能给，仅此而已。”
妖怪军团。
戈薇愣住，还以为也是为四魂之玉碎片来的人类，没想到……
他缓过神，意有所指的牵着嘴角一笑，“奈落可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妖怪……你跟他合作呵，他只是利用你，等真的解决我们，下一个就轮到你。”
“不用套话，也不用挑拨离间，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贵族~大人~”
男人无趣地垂下眸子，他当然知道，并且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低贱的妖怪，要不是需要它们对付京都的那群阴阳师……寒光一闪而过。
摊开手打断戈薇的话语，随手拍了拍戈薇的结界，又是一阵嘲笑，“一点攻击都没有的结界，小孩子家家的东西，白白浪费这么强的灵力，哪家的？我想想……日暮篱……日暮家？”
“没听过的贵族，是后冒出来的贵族？算了，离开的太久……”
男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朝着小川招了一招，“小川，走了。”
小川听到有人喊她，茫然支棱起头，脚上却仍是一动不动。
“坏掉的扔掉……不行，万一跟上一个一样，哎，真麻烦。”
男人的口吻带着一丝不耐烦，话语命令道，“小川，回家了，动起来。”
戈薇竖起耳朵，将男人的话尽收耳中，提取重要信息，痛觉让他思考的速度慢了一拍。
等男人使唤小川时，他大脑反应过来，而小川麻木的脸上浮现一丝痛苦，像是忍受着巨大痛苦，身体颤抖着动起来。
“不行……不能跟他走！”
戈薇强撑着身体，拉住小川的手一把摁在地上，腹部的匕首在他大幅度动作下，伤口不断涌出新鲜血液。
“过来，小川。”男人命令紧跟其后。
小川浑身战栗，抱住自己脑袋缩成一团，即便如此，她弓起身体挣扎着要爬起来。
【过来、过来、过来……】
大脑里疯狂发出指令，似有破碎的记忆从脑海里掠过。
碎裂的大门、泪流满面的女人、凄厉的哭喊、扎着小辫子的同伴……
——“快跑■，快跑！！”
——“小川姐姐他们跟上来了怎么办？小川……小川姐姐！”
——“■，别管我，你快跑，跑去别的村子，找他们帮忙！■，跑！跑的越远越好！”
■是谁？
“唔……”
小川抓着脑袋，五指在头上留下深深地指印。
戈薇脸色变了一变，连忙拉住她的手，身下匕首摩擦过血肉，他眉头紧皱，不能让这个东西一直留在身体里。
可拔出来会造成二次伤害……瞧着痛苦挣扎的小川，戈薇眼神逐渐坚定，管不了太多，二次伤害总比一直在体内反复伤害的强。
伤口止血的手用力挤压住，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咬紧牙关后，戈薇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拔出匕首。
“哐当。”
匕首落在地上。
男人冷眼将他所做尽收眼底，扯了扯嘴角，“蠢货。”
下达命令。
“小川，拿起匕首，和刚才一样……好孩子，这次要对准备心脏。”
戈薇疼得双目紧闭，闻言猛地一睁眼，关切地看向小川，果不其然，小川得到命令后蜷缩的更厉害，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地呻吟。
他忙把匕首收起来，狠狠瞪一眼男人，“别下命令了！你是畜生吗？小川这个样子像是能行动的吗？！”
抱住小川，孩童手脚抽搐，面容隐隐泛着青色，下唇咬得血淋淋，戈薇心疼地抱紧她，试图给她输入灵力。
“别煞费苦心了，这不是邪祟入体，灵力没有用的。”
灵力无法治愈伤口，戈薇当然知道，但他并没有理睬男人，一心一意给小川输送着灵力。
控制人的手段……梦心大师那次就是被虫子控制住，而罪魁祸首……在面前。
凝思几瞬，戈薇抿唇，不动声色维持自己的动作。
男人彻底没了耐心，“没了就没了吧，你这结界还挺结实……只能这样了。”
他视线转向戈薇身后。
“一个你能护得住，那……一群呢？”
原先躺在地上昏睡的孩子一个个睁开眼睛，无神地站起身，朝着戈薇一步一步靠近。
戈薇抿了抿唇，沾染着他血液的匕首护在身前。
“嗯~”男人忽的一笑，“用匕首护身，选择刀尖对准孩子嘛……你看涉及到自身你也一样，我们，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