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楠钧看他痛苦的模样,也是默默叹气,这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他都看在眼里,稷徵此人,是个正人君子,朝堂之上,同僚之中对他皆是交口称赞,可于感情一道,却是个实打实的榆木脑袋。
“老天作弄?我看未必。”季楠钧的动作不轻,永子落于棋盘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稷徵怔愣着抬头:“稷兄这是何意?”
“稷兄你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虽清苦,却也避开了世家大宅里的硝烟纷乱。”
稷徵:“季兄详细说来。”
“后宅之事,可大可小,往小了就是家长里短,往大了说就是小型的朝堂,其中官司牵扯半点不比朝堂少,从前我在侯府之时即使有意避着,尚且还着了不少暗算,就算成亲之后,我与夫人单独立府,都还是要提防着侯府的明枪暗箭!”
稷徵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季兄的意思是,当年之事,是着了人的道?”
季楠钧笑笑转而言道:“我家夫人与郡主一向交好,从前就听我家夫人说过,你二人未和离之时,郡主也是看了无数的医官大夫的,都说身体无恙,也用了不少苦药汤子,或者你可以去查查看,既然郡主的身子无恙,现在还有了一个孩子,莫非是稷兄你的身子有疾?”
稷徵摇头否认:“不瞒稷兄你,我也是这般想过的,甚至想过,一生相互扶持的是夫妻二人,子嗣什么的不也不强求,命里若无,便这样过着也挺好,其间我也请太医院的大夫诊过脉,若说外头的大夫庸碌,太医院的大夫总是好的,也没看出什么隐疾来,若真的是我身体有疾倒也好了,我母亲也不会发难于她了。”
季楠钧把玩着手中的永子,透过烛光,泛着翠绿饶有趣味地说:“既你们夫妇二人身子都无隐疾,那问题出在何处呢?稷兄啊,不是我说你,朝堂之上你周全谨慎,怎的到感情和家眷上头,就是一个不通呢?”
“我——”稷徵无言以对。
季楠钧意有所指地继续道:“你这后院儿啊,也该好好查查了,刑部那般复杂的案子,你都能查得清楚,总不至于后院之事做个糊涂虫吧?国事之上尚讲攘外安内,于自身何尝不是如此呢?”
稷徵茅塞顿开:“我懂了,多谢季兄指点迷津。”
季楠钧:“对了,你此次去淮扬,差事办得如何了?”
稷徵:“淮扬是个绝佳的位置,而且有现成的码头,只是那码头乃是淮扬邱家的私产。”
季楠钧:“修改盐道关乎国本,乃是势在必行,既是私产,与其商议一个合适的价位买断,或者由朝廷出面租赁也可!”
稷徵摆摆手:“不必如此麻烦,我已见过那邱家新任家主,是个极通情达理之人,表明来意之后,他直言盐运之事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自当尽一份力,愿意将码头无偿相让。”
季楠钧:“无偿相让?世上还有这样无私的商人愿意做这等赔本的买卖?”
稷徵:“自然不是,我说的无偿是指金钱上的无偿,他希望用这个码头换刑部帮他查一个时跨多年的案子?”
季楠钧:“什么案子,这般值钱,竟让他愿意用码头来换?”
稷徵:“是他母亲的案子,状告的乃是其生父。”
“大义灭亲?是个有魄力的,状告亲生父亲,有违孝道,他却不怕被世人戳脊梁骨。”
稷徵:“他若是怕世人口诛笔伐,便不必寻刑部了,他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想将他家的事让世上所有人知晓,以作警醒,此事说来话长,我听了来龙去脉,也觉实在骇人听闻啊。”
“好了,你输了!”季楠钧说。
稷徵看看棋盘上已经被杀得惨不忍睹的棋局:“是我棋艺不佳,我认输。”
季楠钧放下手中的永子:“非是你棋艺不佳,而是你今日心不在此处,我今日赢你的水分很大呀,好了今日便到此处吧,至于邱家的案子,明日朝堂之上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来人,上菜吧!”季楠钧吩咐了人,两人移步到旁边的桌上用饭,两个大男人,坐到一块儿不像女子,聊些闲话打发时间,左右不过就是朝堂之上那些事。
季楠钧饮尽杯中酒水,拍拍手就要起身。
稷徵:“怎的,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季楠钧整理身上被压皱的衣物:“今时不同往日啊,家中娇妻幼子,实在让人惦念。”
稷徵闻言很想翻个白眼,无奈地直摆手:“你又来了,快走快走。”
季楠钧笑声爽朗地迈着大步离去。
稷徵重新研究棋盘:“急切样儿,恨不得脚上装了轮子去。”
季楠钧到家时,房间里的烛火还没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还未归家,房间内总会留一盏烛火,那抹亮光,成为他心中定海神针。
他放轻步伐,进了里间才发现周阮玉还没睡,正凑着烛火看书。
季楠钧过去,坐在她身后,将她揽进怀里:“怎的这么晚还不睡,看书也不多点几盏烛火,这般看书,最伤眼睛。”
周阮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很快就冷静下来,收了书:“没那般金贵,也就看了一小会儿,这么早就回来了,稷大人离京办差许久,我还以为今日不到夜半你回不来呢?”
季楠钧:“我二人到一起也就是饮酒吃茶,没那么多闲话可聊。”
周阮玉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吩咐道:“阿絮,去将灶上温着的醒酒汤端来。”
“是,夫人。”
季楠钧扯起衣领嗅嗅,问:“怎的,身上的酒味很重吗?”
“酒味重不重的,醒酒汤总是免不了,省得你明日头疼。”周阮玉从他怀中抽离还没坐正身子,就又被季楠钧扯了回去,手里的书眼瞅着就要掉在地上,顺手就要去捞,上身还没探出去,就被温热干燥的大手,强硬地捏住下颌控制着她抬头:“你……”
话还未出口,唇上就传来熟悉的夹杂着淡淡酒香的温热,唇肉被包裹、扯咬,另一只手也不老实地在腰间作乱游走,粗喘声和唇舌纠缠的水声充斥着内室,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啊——”阿絮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轻叫出声,然后连连道歉:“不是,夫人,我……醒酒汤,我不是故意的。”
周阮玉听到阿絮声音的时候,就立刻将身边人推开了,面色坨红,被弄得喘气都不畅,她清了清嗓子才说:“放、放那里吧。”
阿絮如蒙大赦,丢下醒酒汤就忙不迭地跑走了。
周阮玉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都是你。”
季楠钧坐在榻边,话语里满是控诉,表情也有点委屈:“夫人,你方才太大力了,为夫险些被你推下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