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任弘华,今日状告邱家现家主邱楚灯,大逆不道,因权弑父,杀人藏尸,请知府大人明察,还我父公道,以慰亡灵!”
跪了半条街,喊了一路,任弘华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跪行一步一叩首,额头已经破了皮,血成行流下,看着有些可怖,手中的状纸是鲜红的字迹是用鲜血所书。
安宣宁手肘搭在桌上,神色淡淡地看着下边被围的水泄不通的人:“以血书陈情,好生感人!”
二楼的位置很好,俯视的角度,将下边的一幕尽收眼底,夕儿提前将穗儿领去了里面的位置,避开了这一幕。
“草民任弘华,今日状告邱家现家主邱楚灯,大逆不道,因权弑父,杀人藏尸,请知府大人明察,还我父公道,以慰亡灵!”
“早就听说邱家现在的家主得位不正……”
“是了是了,我也听说了,听说那邱楚灯杀了好些人呢。”旁边一人煞有介事地说。
“这种人有权有钱,岂不是成了一地霸主了,杀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往后还了得?”
“真是大逆不道之人,杀人弑父,有悖人伦,按律当斩。”义正词严的话语一出立刻得到众人的附和:“是啊,是啊,得严惩……”
任弘华继续跪行,闻言更是声泪俱下,看起来更是可怜了。
更有人言:“任公子,你不要怕,今日我们与你一同,惩恶扬善。”
“对,惩恶扬善,我们与你一同到那府衙去。”
也有人顾忌:“邱家本就是淮扬富商,若是……”半露不露的话儿更惹得人猜疑。
“我们一同过去,请求太守大人公开审理此案,他们定不敢徇私。”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正义的审判者,义愤填膺地高声拥着任弘华。
任弘华眼泪鼻涕和额头流下的血,糊了一脸,狼狈至极,也更显可怜弱势,跪在那里朝众人叩首:“多谢诸位仗义相助,我在此给诸位磕头了。”
安宣止也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安宣宁回头问他:“二哥哥对此怎么看。”
安宣止意味不明地笑笑:“不知实情,难以评断,只是若是只凭着人多就能断案,这世上也就没那么多的冤死之人了!”
安宣宁笑笑,继续看楼下,此时任弘华已经到了街角,人群就像争食儿的锦鲤,看上去莫名地可笑。
越过了街角就是,府衙的大门,府衙门口鸣冤鼓,端端正正地立在外头。
“任公子,您尽管去敲那鸣冤鼓,知府大人定会秉公审理。”
那鼓巍然伫立在那里,见证过无数人沉冤昭雪,任弘华看着那鼓面,还有残存的血迹,不知怎的竟有些腿软,迈出的步子险些跪在地上。
“任公子可是跪行太久,有些站不稳?可要人扶着?”
任弘华闻言,回身看看乌压压站了一片的人,立时又有了底气,直起身板:“多谢诸位,不必,我自己上去,我父亲遭难,我身为人子,自然该亲力亲为,若能为父昭雪,当万死不辞。”
“好,任公子至纯至孝,实乃君子风范,我等佩服!”
“是啊,是啊!”赞许之声不绝于耳。
“咚、咚、咚、咚……”鼓声沉闷,响彻整条街道,激荡起一片灰尘。
淮扬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很富庶,却是个太平之地,平日里审理的就是些家长里短,邻里纠纷,杀人越货这样的案子不说没有,却是多少年都没一起,鸣冤鼓大多数时候都是落灰的。
“草民任弘华,有冤要报,淮扬邱氏邱楚灯,杀人弑父,有悖人伦,请大人明察,惩治凶恶,还我父公道,告慰我父亡灵。”
“咚、咚、咚、咚……”
府衙前围了许多人,却只有鼓声震耳,无一人多言。
鼓声传到街角的茶楼之时,穗儿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要喂阿娘,安宣宁吃了一颗,看着他手上流下的蜜糖,替他挽了衣袖,吩咐旁边的嬷嬷:
“带小公子去净手!”
“是!”两个嬷嬷牵着穗儿的手下楼去了,今日街上纷乱,安宣止还让重德跟着。
“鸣冤鼓响了,这戏才正式开场。”安宣宁看着窗外的天,原本的阳光明媚消失不见,被云遮了个干净。
安宣止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搭好了戏台子,咱们可要去看看,天大的热闹,可是难得得很。”
安宣宁垂眸,扯扯被压皱的袖子:“我不爱看热闹,我没什么耐心,听诸多废话,我爱看结局,善恶分明,不必看他们扯皮,倒是省心!”
安宣止:“戏子才刚登场,结局还不知到何时呢?”
安宣宁:“那便何时结局,何时再看,我可没工夫去给人断官司!”
安宣宁抬头看看天色,更暗了,还起了风,颇有黑云压城之势,看来有一场雨落:“出来时天色挺好,如今倒是要下雨了,二哥哥咱们回吧!”
安宣止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倒扣在桌上起身:“走吧!”
一行人下楼,迎面正碰上稷徵,安宣止见此立刻如同护崽子的母鸡,站在了安宣宁身前。
稷徵原是与邱氏的家主约好了碰面的,没想到会在此处碰上她,稷徵抬头看到她微蹙的眉头,心下一紧,主动后退几步让开位置,行礼:
“郡主,二公子,好巧!”
安宣止:“巧?我看未必吧。”
稷徵被噎了一下,也不争辩,只是静静地看着安宣宁,安宣宁实在不想理他,只当作不知道。
“郡主,我与主子是来此处见人的。”赴屈主动解释,试图摘掉他们跟踪的帽子。
安宣宁:“不必与我解释,淮阳城这样大,我原也管不了那样宽……”
话还没说完,穗儿就,跑着回来了,手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干,嬷嬷在后面拿着帕子追:“小公子,您等等老奴,擦干了手,小心着凉!”
“阿娘。”穗儿越过几人,径直抱住安宣宁的腿,仰着小脸,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看她。
“给我吧!”安宣宁问嬷嬷拿过帕子,然后蹲下身道:“擦手。”
穗儿乖巧地伸开手,任由安宣宁动作。
穗儿抬头,撞上稷徵的视线,看到两个没见过的人正瞧着他,他也不怯,歪着头盯着他,有些好奇。
“阿娘,这两个伯伯是谁啊?”穗儿的话一出,几人陷入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