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若是你我异地而处,你又当如何?
若你有一日被迫站在正道的对立面,成为魔修,被正道所不容,被心魔痴缠,日日煎熬受折磨。
你可会如此刻一般,能保持这样高傲的姿态审视我,正义凛然的说出这些话?”
正在调息的郝无情,正在收拾魔修的清净峰师兄妹五人,还有已经躺平的程子归以及许许多多苍壁城的修士,都看向了花无影,在等着他的回答。
花无影迎风而立,衣袖翻飞,声音不疾不徐飘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想说,自己被心魔支配,情非得已,这就是你的借口吗?
你认得出我,认得出老三,记得仁心宗,记得曾经,就证明你始终都是清醒的,是有自主意识和判断力的。
是仙,是魔,还是人,不过是一个身份表象而已,想要如何做,却取决于你自己。
是你选择了伤害所有人,背弃了曾经的信念和同伴,是你自己选择了为非作歹,与邪恶为伍。
若坚守本心,以恶止恶也未尝不是一条路,可惜,你一步错,步步错。”
听了花无影的话,黄无邪的身姿瞬间颓然的矮了几分。
黄无邪喃喃道,“从心而为吗?不愧是大师兄,可惜,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
花无影掌心运起了一道深紫色的风刃,蕴含剧毒,那是专克魔族的术法,没有留手的全力一击。
对于曾经的师弟,花无影下手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
作为大师兄,曾经,没有能力庇护于他免遭魔族之手,如今,他亲手送师弟最后一程,这是作为大师兄最后能为黄无邪做的事。
合体期灵修的风刃打在了合体期魔修的关节要害各处。
若不是花无影不久前在宗门与魔尊分身大战时伤了本源,此刻,黄无邪都已经只剩下灰了。
其他的魔修皆被清静峰弟子斩杀殆尽,若无意外,黄无邪被剧毒风刃凌迟不过是几息之后的事。
黄无邪不闪不避,眼神悲伤,望向了花无影。
他嗓音沙哑的叫了声,“大师兄”,血顺着他的唇角涌出。
“今日,我必死无疑,我还有一个问题,还望大师兄能如实告知,让我死得瞑目。
敢问大师兄,当年仁心宗发出的求救传音于各宗门派系世家,可是,发出去的求救,皆没有得到回应,你心中就没有一点点怨和恨吗?”
花无影淡然地道,“趋利避害是乃人之常情。
人来,是念着情分,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那年魔族来势汹汹,你死得早,所以不知道,其实,司家曾派了旁支过来送给仁心宗补给药草,只不过,这药草被魔族劫了。
司家旁支那一队人马遭遇横祸,全部惨死。
若非修为高超者,那时候靠近仁心宗,便是前来送死的。”
南宫炽阳,应天星,池饱饱,千仞和司清羽将所有魔族清除,站到了花无影的身侧。
花无影扭头看到了自己的五个徒弟,眼中多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花无影道,“小五,你讲几句。”
再次毫无准备,被长辈突然点名,要在重要场合讲话发言的司清羽:“……”
她还没张嘴,南宫炽阳就开始带头鼓掌,池饱饱和千仞跟上,应天星觉得非常的诡异,但不能歪楼,于是,也收起了乐器,开始鼓掌。
花无影对于徒弟们如此融洽,颇为满意。
只可怜了对面快要裂开的黄无邪。
他都要死了,师叔一辈的人物,魔族大能,还要看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在这过家家,真的是让他心中的郁结又平添了好几倍。
司清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百年前魔族围攻仁心宗一事,各中曲折,我虽未曾亲历,但我听许多长辈十分惋惜地提起过。
是魔修围攻仁心宗在先,灵修界的修士们因为魔族强势残暴而不肯救援在后,你不去恨魔族,反而去怪灵族不肯施救。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还是说,你本就入魔,惧怕背后更强大的魔修同族,才可着灵修的软柿子捏,又把自己说的大义凛然,替仁心宗讨回公道。
你问过仁心宗,用你替着出头么?”
花无影非常配合地回答,“我代表仁心宗,拒绝你了,黄无邪,我们不需要你的伪善。”
司清羽又道,“况且,大难当头之际,也总有能够抑制内心恐惧,舍生忘死之辈。
仁心宗宗主自爆内丹,击溃魔族的攻势,仁心宗宗门弟子没有一个落荒而逃,纵然身死,也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以身殉道。
我曾经那位四师叔黄无邪也是其中的一员,不是吗?”
黄无邪闻言,神色微动,视线在花无影和司清羽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狂笑起来,状似癫狂地感慨道,“原来,是我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区区一个小丫头竟然都能看破的道理,我到死才能参悟。”
黄无邪的视线越过了花无影,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虚影飘在了苍壁城的城楼之上。
郝无情不似花无影那般淡定,此刻,他已经眼泪打湿了脸颊,站到了黄无邪的对面。
“老四,你糊涂啊!说好的,要做个阵法大师,扬名天下的,你为什么啊!”
黄无邪十分遗憾,“三师兄,真可惜,年少时的雄心壮志如今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我此生碌碌无为,那些妄语,你就忘了吧。”
花无影道,“你曾做到过。
仁心宗为那个以身殉道,以瞬杀阵法带走数以百计大魔的黄无邪立了排位。
我的四师弟黄无邪百年前已死,现在,我们要杀的,是一个魔头。”
黄无邪的身形已经变得飘忽,可他还是费力地规矩跪好,对着花无影叩拜。
黄无邪的声音带着几分期许和抱歉,也有几分困惑,“对不起,大师兄,三师兄。
我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还望大师兄言行合一,不要让一直以来仰慕你,信任你的人失望。”
黄无邪的话音落下,他的脚下亮起了一个魔气肆意的法阵,周身丝丝缕缕的魔气以肉眼可见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快溢出。
黑袍之下的身影瞬间干瘪下去,不过瞬息,只剩下了一具枯骨,随后风一吹,化作了无数散发诡异黑色光晕的黑点。
这种黑色带着触手一般张牙舞爪的黑色的一坨,仁心宗的一众修士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熟悉,那是……无数的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