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冷气入骨。
喇叭坡农庄度假村大院，一排排灯光在黑夜中闪亮。
地面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发出扑哧扑哧地声响。
何露莲扭动两个半球状的翘臀，走进大院门口。
她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从皮包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她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把粘附在皮鞋上的残雪抖落下来。
她走进房间，立马关上门。
她把皮包往梳妆台一扔，摘下太阳镜放在台面上。她甩动两只胳膊，在房间回来做热身动作。她感觉浑身暖和起来了，提着一个空塑胶桶，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她走到公共洗澡间，从热水器里接了半桶热水，走回宿舍。
她用面盆倒了一点热水洗脸，留下小半桶热水泡脚。
她一边泡脚，一边拿起手机看时间。
10分钟后，桶里的热水变成温水了。她抽出双脚，用毛巾擦干脚上的水滴。她穿上绒毛拖鞋，提着胶桶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将水倒在门口的雪地里。地上的白雪瞬间溶化，变成一个黄褐色的小坑。
她走回房间，将门关上。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手机打开看了一下时间，正好22点了。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旁，从梳妆台上取了一瓶晚霜，拧开瓶盖，用手指抹了一点霜膏涂在手心。她盖上瓶盖，双手合在一起抹一抹，双手贴在脸上来回转圈擦了擦。
她脱下鞋子，爬上了床。她半躺在床头，拉过被子盖住下半身。
她闭着眼睛，静静等待手机信息。
她等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时间显示22点10分。
她在想，他应该回到了木屋小院了。她心想，他不会忘了发信息的。
她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收到他的信息。
她等着有点心焦，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她打开手机，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她盯着手机发出的信息，等待他的回复。
她等着有些心慌，忍不住拨打了他的手机号码。
他的电话拨通了，但没有接听。
她想，他是不是在开车，不方便接听？还是他忘了把手机带在身上？她想来想去，心里乱如麻。
此时，她脑子里有个疑惑，他返回的时间接近50分钟了，不应该还在回去的路上呀！
她再次拨打他的电话，铃声响过，还是没有接听。
她开始预感不妙，心里冒出一个悬念，他在路上可能出事了。
她把手机塞入口袋，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穿上高筒皮鞋，从皮包拿出小电筒，快步奔向门口。她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她打开手电筒，沿着车轮压过的痕迹，一路小跑追了过去。
在雪夜里，她一个人独自在山路上行走，顾不上害怕。寂静的山野，只有她踩踏雪地的扑哧声响。
她喘着粗气，继续向前奔跑。
她跑呀跑呀，跑到喇叭坡的下坡路段。坡道上的雪很滑，她跑得过急，没有稳住，在坡上摔了一跤。她爬起来，放慢脚步，朝着坡下小心翼翼地走去。
她走下长坡，看见范晨辉的汽车停到坡道边上，车灯在闪烁。
她跑了过去，看见汽车车头撞在山坡边上。她绕到驾驶室这边，用小电筒照了照车窗玻璃，看不清车里的状况。
她着急地叫了一声：“范老板！”
车里没有回应，只听见她的声音消失在夜空里。
她使劲拉了一下驾驶室的车把手，没有拉开，显然车门落锁了。她赶紧从车后绕到副驾驶那边，用力拉了一下车门，依旧没有打开。
“范老板，范老板......”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边叫一边走到车后座去拉后门，两边的后门也打不开。
她站在雪地里，浑身上下在不停地颤抖。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快速地拨打周扬的电话。
木屋小院，屋里灯光已灭。地上、屋顶的白雪在黑夜反射出微微的亮光，院里院外，一片安静。
周扬搂着杨菲艳睡得正香，突然被手机来电吵醒了。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揉了揉眼睛，一看是何露莲打来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对着手机话筒说：“小莲......”
他刚说出2个字，就被何露莲打断了。
“周总，不，不好啦，范老板，他，他，他出车祸了！”何露莲心急如焚，一时慌了神，说话也语无伦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句完整的话说清楚。
“小莲，你说啥？”周扬在惊乍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觉似乎听岔什么，反问了何露莲一句。
“周总，你快来呀，范老板他的车，撞到喇叭坡下的山坡了！”何露莲站在雪地里，不停地转着圈，急得额前渗出了汗渍。她握着手机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边说边哭了起来。
“什么？范总的车撞了？”周扬像触了电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一下子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弄得整张席梦思振动了起来。
杨菲艳被席梦思的振动给惊醒了，她挣开眼睛，噘起嘴，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干什么，跟谁在打电话呀？下雪天也不让人睡个安心觉！”
“范总他现在怎么样？”周扬对着手机话筒问她。
“我叫他也不应，车门也打不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何露莲一边拍打着车窗一边哭哭啼啼。
“我马上过去！”周扬说完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甩。
此时，周扬的心脏扑嗵扑嗵地加速乱跳。他从床上爬下来，光着脚踩在布拖鞋上，脱下睡衣睡扔在床上，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卫衣卫裤往身上穿。
“看你火急火燎的，你要去哪？”杨菲艳拉过被子盖住上胸，用凝视的目光望着他的背影。
“你还睡觉？小莲刚才打电话说范总出车祸了，他的车撞了！”周扬边穿衣服边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天呐，怎么回事？小莲不是扶他过去休息了吗？他怎么又开车出去了呢？”杨菲艳掀开被子，起身脱下睡裙，拉了一下内衣吊带。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找到她的保暖内衣，动作利索地往身上套。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念叨：“这下麻烦大了，他喝了酒还开车，现在出车祸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老板娘交待？”
周扬穿好衣裤，拿起挂在椅子靠背上的袜子在鼻子下闻了一下，把脚搭在椅子上，动作麻利地穿在脚上。
“我说周扬，你脱袜穿袜总喜欢放在鼻子闻一闻，这个坏习惯要改，让外人看见笑话你，丢死人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养成这么一个臭毛病！”杨菲艳第一次数落他的不是。
“你烦不烦呀，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心思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玩意？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周扬瞄了她一眼，穿上鞋子，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手电筒，快步奔向门口。
他拉开房门，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周扬穿过堂屋，拉开大门门栓，闪身奔向院子门口。
他走进车棚，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伸手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小铁锤，放在副驾驶室的车座上。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室这边。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他启动发动机，来不及热车就驾驶车子驶出了车棚。
这时，杨菲艳从西侧木屋大门追了出来。她见周扬把车开出车棚了，便向他边招手边大喊。
周扬没有听见杨菲艳的喊叫声。他点了一下油门开关，汽车快速地离开了。
何露莲站在汽车旁，目光焦急地朝着五官村口的方向张望。
她迎着寒风，浑身上下在抖，脸色煞白，两颊像贴着一张宣纸。一副墨色的太阳镜遮盖了她眼眶里的泪水。
何露莲在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终于看见远处有汽车灯光朝这个方向移动。
汽车灯光越来越近，在喇叭坡下的拐弯处慢了下来。
她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大声地喊道：“周总，在这里！”
周扬看见前面有人在挥手，他踩下刹车，将车停稳，接着挂入N档，拉上手刹，松开脚刹。他再次踩下脚刹，挂入p档。
他没有熄火，也没有关灯，让车灯照着前面坡道。
他从副驾驶室的座位上拿起小铁锤，跨步向坡道上方奔跑，他奔到何露莲的跟前，扶着她的手臂说：“小莲，车门打开了没有？”
“没有打开，他人还在里面呢！”何露莲的声音有些嘶哑。
周扬走到驾驶室旁，他试着拉了一下车门，车门紧闭纹丝不动。他拉了一下后座车门，也是打不开。他转到另一边，分别拉了一下后座车门和副驾驶室车门，还是不能打开。
在万般无奈之下，周扬用铁锤打开副驾驶室的车窗玻璃，伸手出去把车门打开了。
他钻进副驾驶室，叫了一声范总，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他用手指在他的鼻孔前试探了一下，已没有呼吸。他借着车灯照射进来的灯光，他看见范晨辉双手垂下，胸部抵在方向盘上，脸色铁青泛白，身体僵硬。
周扬确定范晨辉确实死了。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他回转身来，对站在他身后的何露莲说：“小莲，范总他在下长坡时急刹车，他没有系安全带，胸部撞在方向盘上，刚才撞到心脏部位。他已走了，没得救了！”
她扶着床边蹲了下去，哭着叫了一声：“范总，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呢？你叫我怎么向老板娘交待？呜呜......”
周扬弯腰扶起杨菲艳，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范总这一走，你肯定很伤心，暂且把悲伤留在心里吧。你这一哭，我都乱了阵脚了，搞得我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老板是送我回来而死的，我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老板娘呐？”何露莲哭得伤心欲绝，捶胸顿足。
“小莲，我问你，昨晚你不是扶范总回屋休息了吗？他怎么又开车出来了呢？”周扬看着何露莲泪水涟涟的眼睛，压低声音问她。
“周总，昨晚我帮范老板按摩后，我准备走时，他担心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他拉着我的手执意要送我。他把我送到农庄度假村后，他在返回的途中不知道怎么就出事了。”何露莲擦了擦两边脸颊的泪痕。
“哦，是这样啊！”周扬把目光移向前面的灯光。
“周总，我那我们要不要报警？”何露莲把目光投向周扬，声音低沉而沙哑。
“现在都这么晚了，哪个交警不睡了？人都没了，是自己撞的，没有与别的车相撞，又没伤到别的人。这种情况，这个时候打电话报交警没必要了，还是等天亮再打电话吧。”周扬略作沉思，把目光转向那辆红旗汽车。
“周总，这里冰天雪地的，我们在这里等到天亮？”何露莲打了一个寒战。她刚才一路奔跑，背部渗出了汗渍，内衣贴着湿漉漉的背部，她感到后背有些冰凉。
“小莲，外面太冷。走，到我车上去等吧。”周扬对何露莲说。
“嗯。”何露莲应了一声。
他俩一前一后向坡下走去。
周扬走回自己的车旁，他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将安全锤塞入车门下端的储物格。他关上车门，打开空调，开了暖气。
何露莲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周总，你车上有纸巾吗？”何露莲问他。
“有呀！”周扬伸手打开副驾驶室前面的储物箱门，从里面拿了一包纸巾，递给了她。
何露莲接过纸巾，从里面抽了几张纸巾。她反过手去，伸进后背，将背上的汗渍擦了擦。她又取了几张纸巾塞入后背的内衣中。
“小莲，这下暖和了吧？”周扬抬头瞄了一眼车内观后镜。
“现在暖和了，你开了暖气是吗？”何露莲问他。
“是呀，在这冰雪地里，坐在车里，不开暖气，哪受得了。”周扬揉了揉眼睛。
“周总，对不起！害得你睡不了觉，陪我在这里熬夜。”何露莲双手合掌插入双腿间。
“小莲，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也不能怪你!”周扬边说边将座椅往后面打开。他半躺着，闭上了眼睛。
“啪嗒，啪嗒......”突然有人敲副驾驶室的车窗玻璃。
周扬正在闭目养神，被惊吓了一跳。他降下车窗玻璃一看，是杨菲艳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周扬问她。
“你还好意思说，我出门时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我看见你开出车棚，一边朝你摇手，一边大声地喊，你就是不听也不看，开着车就跑了。气是我了！”杨菲艳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老婆大人，对不起！我一时心急，没有注意到车后。”周扬赔着一副笑脸。
“你们坐在车里吹暖气，范总他人呢？”杨菲艳还没坐定，便问周扬。
“范总他人已没了，我们就只好在这里守着，等到天亮。”周扬叹了一口气。
“小莲呐，现在好了，人死了，这事咋办？哎......”杨菲艳转过头对着何露莲气得眼睛冒火，胸脯急速起伏。她紧紧地咬着牙关，脸上显示愤怒和无奈的神情。
“范老板出了意外，我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何露莲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下杨菲艳，双手捂脸，开始抽泣起来。
“这种意外的事情已发生了，现在怪她也没有用了。也许是他命该如此吧！我们商量一下，尽快给老板娘打电话报丧。”周扬看着杨菲艳眼泪汪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