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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干戈化玉帛,勠力对胡贼

郗鉴笑了笑,看着被围在中间,气急败坏的蔡豹,说道,

“蔡刺史难道忘了,是谁给你透露了王公子的行踪,王公子明明可以直接到彭城来,为何偏偏要绕路经过高邮哪?”

蔡豹恶狠狠的盯着郗鉴,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被玩了,被彻头彻尾的当成了练兵运兵的工具人。

“你,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白白给你们练兵,练好了之后,还负责给你们带到前线来吗?”

郗鉴看着蔡豹几近疯狂的样子,扭头问身旁的祖逖,

“士稚,你别说,这蔡刺史练兵可真是一把好手。我看都不在你之下。你看这些兵丁,遭逢徐龛的突然袭击,阵型始终没有乱,这也算是蔡刺史的一份功劳吧?”

祖逖点了点头,说道,

“蔡刺史的才能,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我虽说和他不和,但也是推举了他来继任徐州刺史的。不只是蔡刺史,徐太守、周太守也是一时之良才,只不过是心有一些走歪了而已。”

听到祖逖的话锋软了下来,徐龛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赶忙附和的说道,

“祖刺史,大人有大量,不和下官一般见识,祖刺史的再造之恩,如同父母,公若不弃,龛愿拜为义父。”

祖逖摆了摆手,说道,

“义父就不必了,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也可以理解。是生还是死,就看徐太守的表现了。”

徐龛抬起头来,带着些迷茫的看向祖逖,

“下官不太明白祖刺史的话,还请大人明示,下官还能有什么表现?”

祖逖粗略的点了点粮仓里放下武器的士兵,约莫还有4000多人,

“徐太守,既然是你们三家合谋,那么周扶太守,和剩下的兵丁都藏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可以说一说?”

徐龛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本来是计划着两人带着所有的兵丁埋伏在粮仓,可实际来粮仓一看,就算都塞满了,也只能装个5000多人。

周扶这就临时起意,带着剩下了5000多人换了埋伏的地方。

“祖刺史,看我这记性。这粮仓狭小,容不下那么多人,周扶就分兵出去,埋伏在到城门的路上,防止有人逃出粮仓。”

祖逖点了点头,吩咐道,

“这样,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你写认罪书,再去劝降周扶,以往的一切就算过去了。二是你假意写认罪书,和周扶合兵一处,借着对彭城的熟悉,和我打一场巷战。”

徐龛连忙说道,

“大人,要不是实在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冒那个险。这认罪书我签,真心的签。”

“好,既然这样,我就赌上身家性命,再信你们一次,放徐太守过去,让他去劝服周扶太守。”

“不过,这丑话说在前头,现在是申时,要是等太阳落了山,你还没回来,那我就当你是假认罪了。”

“一定一定。”

徐龛从重围中走出来,借了一匹马,去找周扶。

包围中该服的已经都服了,只剩下蔡豹挺着脖子,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高傲模样。

祖逖挥了挥手,自有人去抓了城里的郎中来救治伤员,整训降兵。

祖逖跳下战马,分开人群,走到蔡豹面前,伸出了强有力的左手,说道,

“道阻且长,今后的伟业还要蔡兄鼎力相助,我相信换做别人,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我那支被打散的队伍再组织起来,还能如此有战斗力。”

蔡豹一摆头,双手抱着膀子,身子扭到一边,用鼻子哼了一声后,才说道,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你少在这里假兮兮的收买人心,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嘛?不就是想做给我手下那点残兵看?我那点残兵,本来人就不多,现在又折损了大半,就算没死的也伤得不轻,你何必如此?”

祖逖伸手搂住蔡豹的脖子,说道,

“我知道你也是蔡邕的后人,自然是不屑于我那种南塘一夜的做法。后来我劫不到那些大户的财产,也是你通风报信,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向朝廷举荐你,由你来继任徐州刺史。周默他们三人知道真相之后,才铤而走险的把我绑了。”

蔡豹一耸肩,把祖逖的手臂弹下去,身子又转过去一半,拿腚对着祖逖,说道,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你一直就和王家保持着良好关系,名义说是前徐州刺史,实际上就是他们豢养来教训吴地大户的狗。就算是你走了,王家还会去扶持其他人来执掌徐州,比如说王舒。我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祖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这么说,倒是也没有错。徐州作为建康的门户,自然是不能轻易放手。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蔡豹挣开祖逖搭在后背的手,扭身瞪着对方的眼睛,手指着对方的鼻子,说道,

“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想把在徐州的把戏,在豫州再演一遍。要是演得好,顺便把司州也拉过来。”

“亏你当年还和刘司空一起闻鸡起舞,立志报效国家,现在你怎么就甘心做了王家的狗,王家让你去哪,你就去哪。让你要谁,你就咬谁。”

祖逖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说道,

“是,你可以这么骂我,我也确实这么做了,我甚至还帮着王含敛了不少财物,这些我都认。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是不这么做,王家怎么能够放心派我去北伐?我如果不去北伐,大家都自己守着山寨坞堡,各自为战,互不隶属。又怎么能是胡奴的对手?”

“哼,你这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永嘉之乱都过去十年了,豫州不还是豫州,胡奴不也还在大河之北?就算有骑兵来袭扰,也不过是散兵游勇,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还不知道吧?石虎已经领精兵五万长驱直入,攻陷了梁国。切断了司州和豫州的联系,甚至谯郡的张平、樊雅也动摇了心思,准备带着谯郡,乃至整个豫州投靠石虎了。”

“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嘛?那岂不是说,石虎的军队马上就要杀到徐州来了?”

蔡豹听到这里,也放下了自己的心思。更加关心去眼前的战局来,要知道谯郡就挨着沛国。

如果谯郡一失,那么整个徐州,都会暴露在石虎骑兵的铁蹄之下,又加上徐州现在这个内斗不止的情况,那后果无法想象。

更不要说,青州的曹嶷也惦记徐州很久。

见蔡豹终于意识到时局的紧迫,祖逖也算喘上了一口气,毕竟今后还要仰仗徐州这些官员给自己做后盾,要是心存芥蒂的话,分分钟就卡自己的脖子。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这么急切的出发,以至于疏于防备,中了周默太守的计,陷在了彭城之中,这一来一回,又耽搁了大半个月,情况只怕会更糟糕。”

祖逖越说,蔡豹的头越低,他没有想到,自己险些成了朝廷的罪人。

“士稚,你就吩咐吧,需要我做什么,来配合你。”

“当然少不了,首先就是徐州这运粮的官道,要交给蔡兄来维持,还有就是希望蔡兄以你的名义,发一个布告——追剿祖逖。”

“好、好,啊?追剿你?为什么?之前是我蒙了心,现在再发这布告,我还是人嘛?”

“南中郎将王含派了他的参军去谯城打探情况了,谯城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投降石虎,只是碍于石虎的兵威,和张平等人的势力。”

祖逖说到这里,又拉着蔡豹往一旁走了几步,让周围的士兵都退回数步,这才又说道,

“现在,如果我带大军扑到谯郡,去攻打张平、樊雅,那么就等于把那些心中还不愿投降胡奴的人,也推向对面,这样局势只会更加的艰难。”

“那你的想法是?”

“示敌以弱,把徐州的乱象夸大,然后透露给张平、樊雅。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打着来救我的名义,来进攻徐州,一是给石虎看看他们的实力,为以后奔个前程,二也可以把那些不想投降的,当做送死队派到徐州来。”

“计策倒是好计策,可你怎么能够保证,谯郡的人就会按照你的心思走哪?”

“这就是我之前向王家求援时,请逸少来徐州的原因。”

“你要派一个少年去谯郡?”

“怎么,你在彭城吃的亏,还不够多,还不足够让你改变看法?何况南中郎将王含早就派了桓宣进了谯城,他本就和张平、樊雅是同乡。”

“王含?他靠得住嘛?我可是听说,整个王家上下,就数他不成器。当个庐江太守,还被自家晚辈何充嫌弃。”

“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这要是太平盛世,王含当官是一点好处没有,但现在不一样,朝廷的援助也不一定能指望多久,反倒是这个王含,他就是能从地缝里抠出钱来,没和朝廷要一文钱,自己就招兵万余人。有他驻守寿春,一旦谯城空虚,他就能沿着涡水北上。”

蔡豹闻言倒吸一口气,今天还真是让他开了不少眼界。

正在蔡豹思考之时,徐龛带着沛国太守周扶回来了,跟着他身后的还有数千兵丁,看样子徐龛谈得很不错。

周扶主动上前来,说道,

“祖刺史,我也得到了消息,石虎昼夜疾驰,一路上不理会沿途袭扰,直达梁国,攻陷梁国,梁国太守荀阖力战殉国。之前是下官的错,只顾着私斗,忘了国家大义,现在翻然悔悟,任凭大人处罚,下官绝无怨言。”

祖逖扶起周扶,说道,

“好了,周太守,这样我就给个惩罚,你和周默太守换一下位置,你来彭城,他到沛国去,你看可好啊?”

“大人,下官惭愧哪。”

“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再说,我不是也在彭城好吃好喝的待着嘛,就当休息了几日。”

“大人宽宏大量,下官汗颜。”

“现在顾不得汗颜了,你把手下的兵马交给蔡刺史,由他来统一调度。”

“啊?交给他?”

周扶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祖逖,

“要不是因为他来回挑拨,我们也不能起了扣押大人的心思。我看不如就趁着这个乱劲,让他死了算了。这样大家以后都不怕有人背后捅刀子了。”

祖逖拉过周扶的手,和蔡豹的手握在一起,

“哎,周太守,这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事情,连我都放下了,你还没放下吗?就算放不下,现在也得先隔起来,每损伤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去对抗石虎,这个道理,周兄不会想不到吧?”

“哼,今天看着祖大人的面子上,暂时不和你计较,你要是再动歪心思,可别怪周某人的刀快了。”

蔡豹那边也一撇嘴说道,

“把自己说得那么圆满,要不是你想做局把徐州、豫州刺史都拿了去,能惹这么多的乱子嘛?你们要是不扣着祖刺史,他说不定早就领大军支援梁国,又何至于现在的局面。”

周扶见对方不服,一把薅住对方的领子,说道,

“怎么样?姓蔡的,找个地方,咱们练练?看看谁的拳头有道理。”

蔡豹一拨周扶的手,说道,

“这算什么?莽夫,有能耐你拿头去撞山墙啊?你和我这里撒什么气,自己就在沛国待着,居然让石虎从你眼皮下面穿过去,奔袭梁国,但凡你干一点正事,给荀阖一个警报,梁国也不至于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好,你有正事,身为徐州刺史,官也是你,匪也是你,把朝廷给这些兵丁的粮草都截留下来。要不是你弄得这些人都没了饭吃,谁能动了投降胡奴的歪心思。”

见两人越吵越凶,祖逖只好出面,说道,

“好了 ,二位既然这么有劲头,不如一人领一半兵,各自操劳十日,十日后演武场见高低。这才是英雄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做口舌之争。”

“好,大人说的是,动手打架算什么?那连村头流氓都会,不知道周太守敢不敢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