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中暗自盘算,最好贾环不能中贡士,免得平添诸多事端。
可是又担心自己言语过于直白,有损于在佛祖面前的慈悲形象,故而只能心中暗祷,愿其迟些时日再中,至于何时,自然是越晚越好,最好是遥遥无期,方能让她真正的心安。
潇湘馆里,弥漫着宁静与闲适的气息。
雪雁眨巴着灵动的眼眸,好奇地问道:“姑娘,你说此番会试,三爷能否高中呢?”
林黛玉听到这话,眉尖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细细打量着雪雁。
心中暗自琢磨:这丫鬟怎地如此挂心贾环之事?
莫非真是闲得发慌,需寻些琐事以充时日?
自己是否该为她觅些针线活计,免得她整日胡思乱想?
雪雁见她沉吟不语,神色间略显焦急,生怕自己的话唐突了姑娘,正欲开口解释。
岂料下一刻,林黛玉突然开口,温柔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想来以他的本事,高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科举之路向来艰难,岂是人为所能轻易左右?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平静无波的话语中,夹带着几分超脱的淡然,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
雪雁轻轻地点头,心中对林黛玉的话语甚是认同,随后又陷入沉思,似有所悟地道:“我私下里听闻她们议论纷纷,说三爷此番会试准备仓促,想来要轻易得手怕是会有困难。我也觉得此番言论理。毕竟三爷如今方才十五,稚气未脱,也就只比我大两岁哩,若是此时能高中,将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以堪称是第一奇谈咧!”
言及此处,她忽然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接着轻声嘀咕道:“但我心里还是希望三爷能够高中,这也算是咱们府中的一桩喜事,到时肯定会热闹非凡...”
雪雁前面的话,林黛玉听来心中并无任何波澜。
只是当听到后面那一句,整个人不由得一怔,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忽然间,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戳了一下雪雁的额头,摇头笑道:“我说你呀,何时变得如此好奇,竟也跟着他人学会了打听府中的八卦琐事,当心日后成了嚼舌根的婆子,走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
雪雁急忙辩解道:“才不会呢!我是见府里的人都在传三爷的事,心里也就有些好奇。要是其他人的事,我才懒得管呢!”
话锋一转,歪着头又道:“再说上次三爷中了解元,府里好多丫鬟都上门去讨要喜钱,我都没有去。要是三爷这次真的中了,姑娘能不能带我去讨喜钱?也让我沾沾喜气。”
林黛玉嫣然一笑,问道:“你若想去,尽管去就是,我又没拦着你,为何偏要拉上我呢?再说我与他也不相熟,去了也只会徒生尴尬,岂非‘自寻烦恼’?再者,我要是去了,二爷哪里定是会不高兴,到时候要是知道是你怂恿我去的,怕是要将你教训一顿,难道你不怕吗?”
雪雁听闻此言,嘟着嘴,眸中闪着委屈巴巴的光芒,宛如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别人家的丫鬟都是姑娘带去,姑娘你要是不去,我怎好意思一个人去?”
林黛玉轻笑了一声,眼神中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说道:“我听说啊,不仅仅是院里的丫鬟小厮去讨喜钱,就连院外的也是一样。他们虽然没有姑娘少爷带去,但也一样能得到赏钱。”
提到银子,雪雁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姑娘,你知道吗?我听说梨香院里都是彩霞在做主呢!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得听她的。我还听说,三爷的银子都放在彩霞那里,每次发赏银都她来安排。府里的丫鬟们没有不羡慕她的。而且有人偷偷说,金钏儿现在可后悔了呢,说当初要是去了梨香院,说不定也能受宠,就算比不上彩霞,也能像香菱一样,过得轻松自在。”
“三爷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迄今为止还从未没听说他对下人说过一句重话。”雪雁的眼中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似乎也很向往梨香院的生活,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羡慕彩霞。
说完,她眼中露出了羡慕,可见她也羡慕彩霞的待遇。
黛玉见状,嘴角微扬,佯装嗔怪,吓唬道:“你这丫头,一口一个‘三爷’,唤得如此亲昵,待三爷科举考完归来,我便去与他言明,将你送至其身边侍奉,可好?”
雪雁一听,脸色发红,耳根发烫,连忙摆手辩解道:“姑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三爷为人和善,温文尔雅,跟府里其他人很不一样呢。你看那些来找三爷的人,不是秀才就是举人,总之都是有功名的人。即便是老太太也对三爷的品行学识、赞不绝口。至于府里其他人,或沉迷于酒色,或耽于戏文话本,不思进取,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林黛玉听后,没有回答,而是眺望窗台前方的景物,似乎陷入了沉思。
薛蟠今天倒是挺奇怪,没像往常一样出去鬼混,反而来到了蘅芜苑,还特意在薛宝钗面前提起了贾环会试的事情。
只见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你们听说了吗?环兄弟今日前往贡院参加会试,据说这次会试要连考九天,真是折磨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中,要是考上了可就风光了。”
薛宝钗闻言,没有搭话,而是眼帘低垂,目光轻轻掠过胸前的金锁。
其上錾刻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字熠熠生辉,与那贾宝玉所佩“通灵宝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遥相呼应,共寓“金玉良缘”之美意。
然而此刻,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束缚感。
只觉得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薛宝钗心中的微妙变化,薛姨妈一丝也没有察觉到,皆因她全副心神系于儿子薛蟠身上。
只听她回道:“科举考试历来都是千辛万苦,能不能考中都是命里注定的!”
薛蟠嘿嘿一笑道:“话虽如此,但中了自然是最好的事。届时府中又可热闹起来,咱们也能把酒言欢。说来,我这几日需得寻些体面之物备着,免得环兄弟一旦高中,咱们又要像上次一样无甚像样的贺礼相送,岂不是又要失了礼数?这可不行!”
薛姨妈眼角微动,心中生出了其他的念想,忍不住温言劝诫道:“儿啊,你瞧环哥儿读书如此用功,连连高中,难道你就不曾心动吗?不如你也试着考一场?倘若你有朝一日,也能中个秀才之类,你也可以向环哥儿一样风光无限,咱们家也能宴请宾客来庆,这是多好的事啊!”
薛蟠一听,整个人吓了一大跳,连眼睛都瞪得险些掉了下来。
他没有一丝犹豫,连忙摆手,一脸苦相道:“娘啊,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儿子我有自知肚明,吃喝玩乐尚且在行,若要我埋头苦读,考那什么功名,那可真是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