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楚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庶妃,是燕王后宅的主子,即便彩秀奴大欺主,旁人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她的境况。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在萧竞面前说上一说,提一句她的处境,她相信依照萧竞的品性是不会让她受苦的。
她不争了,不争了。
只要萧竞愿意好吃好喝的待她就好了。
她这般想着,似乎是将自己的底线降了又降,很委屈的样子。
但实则萧竞压根就没有再把闲心往她这分一点,他忙着跟傅曦月培养感情呢。
只是偶尔傅曦月嫌他啰嗦碎嘴的时候,总会用沐楚来呛他一呛。
搞的燕王殿下很后悔,早知道他会对傅曦月真正上心,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和沐楚合作?
悔之晚矣,只能在傅曦月再一次跟他提起养男宠的时候期期艾艾。
傅曦月从颜安知那里知道了沐楚的消息,不由得勾起唇角笑笑,轻轻捻起一颗葡萄往自己嘴里头送,不忘揶揄一声,“惹了宁大小姐的人,下场可真是叫人痛快啊……”
颜安知和她听着戏曲,懒懒散散的回,“殿下说笑,我可什么都没做。倒是殿下说起她来有些吃味,是燕王为她给你受气了?”
傅曦月摇头,语气颇有遗憾,“她没那个本事让我受气。只是萧竞不答应本公主养男宠,我有些生气。”
“臣女真是羡慕殿下,若是世子哥哥也能答应我给我养几个男宠,我不知道得有多幸福。”
“沈世子才色兼备,待你又好,你倒是贪心。”
颜安知轻笑两声,随口道,“燕王殿下待你也不错,你还不也是贪心?”
两个都是有经历的人,听出了话语间的言外之意便不多言了。
饶是再确定一个人对你的心意,也不要为了他盲目的放弃自己开拓眼界的机会。
感情不要泄如洪流,因为那样一旦发现选择错误,付出去的心血和情绪就收不回来了。
颜安知喜欢沈行简,傅曦月也对萧竞有意。
但相比于他们,她们更爱她们自己。
如果未来之路顺畅,她们会将爱他们的这个谎言严严实实的走下去,若是出了变故,她们也好及时抽身。
可惜,像她们一样拥有剧本的人太少,大部分人往往碰到了如同罂粟之花的爱情时,总是难以自拔。
就比如沐楚,金华寺五年实在太苦,所以当萧竞轻而易举就将她带回京,给她荣华富贵的时候,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被萧竞占满。
她忘了她原本的初心仅仅是当富贵闲人。
开始去争虚无缥缈的情爱,唯利是图的人因为一点握不住的情感放弃了富贵之路。
颜安知也不知道她是真蠢还是假蠢。
不过,沐楚日后的结局,就跟她无关了。
她过好她的小日子,在父亲和爷爷面前尽尽孝,给自家侍女相看可靠的夫家,偶尔跟关系好的小姐妹见个面聚上一聚,最后抽空跟沈行简背着人亲亲抱抱,过的格外舒心。
就这样过了半年之久,傅曦月和萧竞先前定下的婚期如约而至,沈行简陪着她到燕王府赴宴。
她要去后院找傅曦月,沈行简是男子有诸多不便,便将她送到后院门口,耐心嘱咐她小心些,不要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还记得,有一次没看住小姑娘的嘴,她就在宴席上多吃了好几块性寒的果子糕,回去吐的脸都苍白了,又不肯老老实实喝药,还是他一边哄一边教训的才喝了药。
所以现在每次陪她出来,他都格外上心。
小姑娘很乖巧,趁着周围没什么人,明目张胆的扯他的袖子,晃啊晃,“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世子哥哥你真啰嗦,比我爹爹还啰嗦。”
沈行简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的笑都不禁上扬了几分,只是还是训诫道,“我派人跟着你,有事立刻来找我,别被人欺负了。”
颜安知嗯嗯两声,刚要松开他的袖子,就见后院一处假山蹿出一道人影。
沈行简直接一把牵着颜安知还未放开的手,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抬眸看过去。
只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想要扑过来,他蹙眉,将人踹开,同时挡着转身挡着颜安知的视线,免得她看到血腥之后心里头害怕。
这半年来,荫楚居虽然还是保留着应有的配置,但是沐楚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头,任凭她怎么叫唤都没有搭理她。
一是现如今彩秀管着后宅的大权,她不让人说,自然不会有人说。
二是沐楚先前实在太遭人恨,克扣了月例不讲,还喜欢随意辱骂丫鬟,活脱脱一副乍然暴富的神气样子,结了不少仇怨。
以至于彩秀不过是放任,还没有开始什么实际性报复的时候,沐楚在一天晚上突然传出一阵惨叫,紧接着发现她身上有老鼠轻咬过的痕迹。
放老鼠的小丫鬟曾经被沐楚扇巴掌时毁了脸,因此知道沐楚的丑事之后,立刻就采取行动报复了回去。
她也是第一个光明正大动手的人。
风水轮流转,彩秀克扣了沐楚的饮食,控制着份量让她顿顿有的吃,但顿顿吃不饱。
起先沐楚觉得她自己还有出路,气的将饭食砸了一地。
彩秀不让人去打扫,也不让人多给她送,一日三餐,送的都是冷汤冷炙,饿了她半个月,沐楚这才消停。
可这怎么够呢,彩秀想。
当日她被推下马车后,如果没有被救,如果不是遇到了自己的舅舅冯易,如果颜安知没有给她这个报仇的机会,那么她会怎么样?
可能会被那群人玩弄到腻,然后转手卖到窑子里,做一个连自己身体皮肉都掌控不了的妓子,也许会被凌虐致死,也许忍辱十几年之后又被卖到远山里头给老男人做生育机器,也许更可怜,就是被数不清的脏男人带上花柳病,然后人不人鬼不鬼的苟且于世。
彩秀至今不敢深想。
所以沐楚欠她的,永远欠她的。
她要让她难受痛苦的活一辈子,所以之前就已经跟颜安知打过招呼了。
彩秀今日放松警戒,让沐楚有偷溜出院子的可乘之机,为的就是让她饱受身体摧残之后,再得到心灵摧残。
颜安知虽然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但也乐的看沐楚笑话,所以刚刚是故意去抓沈行简的袖子的。
当然,现在也是故意的。
只见她娇娇弱弱的藏在沈行简身后,看着眼前衣裳还是庶妃服制,但是邋里邋遢,蒙头垢面,浑身恶臭的人,小声惊讶,“沐妹妹?”
她要探出头来,沈行简却不着痕迹的将人又轻轻往后牵了牵,“别乱动。”
这闯出来的什么妹妹臭气熏天,别臭到她。
“沈世子……”沐楚的眼眸亮了亮,突的想起那日他在人贩子手下救下她的样子。
一别数年,少年郎的身影已经挺拔如松,身姿玉立,一身常服清雅隽秀,宽肩窄腰,站在跟前仍觉得死寂的心会跳动。
她想开口,彩秀就恰好带着人赶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歉意道,“见过宁小姐,沈世子,内院的人看守不力,冲撞了贵客,还望二位勿怪。”
沈行简冷哼一声,刚想开口责问几句,颜安知就故作气呼呼的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嗓音中带着微微不满,“世子哥哥好风采,让沐妹妹嫁人了都这么惦念,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妹妹趋之若鹜呢?”
不知道小姑娘怎么突然生气了,但沈行简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来不及思考,立刻开口救解释,把责问彩秀失责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什么沐妹妹?我不认识,知知别多想。”其实沈行简自然认出了沐楚,他向来记性好,加上跟小姑娘有仇的不多,沐楚算一个。
只是现在哄人更为要紧,沈行简便挥手让彩秀将人带了回去,又好好解释了一番,才看着颜安知带着人进了后院。
颜安知去傅曦月的院子陪她先说说话,彩秀带着沐楚回荫楚居。
两个人的视线在途中短暂交错,彩秀满眼感恩的先低了低头,才带着人匆匆离开。
沐楚自从听到沈行简说不认识她之后就没再有任何动作,整个人痴痴傻傻的,任由旁人抓着手臂往前走。
看着她这副样子,颜安知不由的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来,怎么女主爆改成了娇妻文学?
沐楚什么时候长出的恋爱脑?前有白月光后有朱砂痣的,她的情绪调动的过来吗?
“庶妃,今日是王爷娶公主的大日子,你最好老实安分些,否则日后遭了王妃的厌弃,就休怪王爷要亲自对你动手了。”
身边的人提点着沐楚。
彩秀似有感慨,“我还记得当年庶妃入府,也是这样……”
“彩秀姐姐你记错了,当时庶妃是进的侧边的角门,王府上下也只有荫楚居张罗了红绸缎带,跟现在哪能比啊?”
“听说公主喜欢珍珠,王爷就将库房里头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应珍珠全搬去了公主的私库,还添了不少奇珍异宝,把库房搬空了一大半呢。”
耳边的讨论声很吵,但沐楚听的却很真,她无力反抗也无力回怼,只是一双眼睛失神的耷拉着,宛若没有生命的雕塑。
她被关进了屋子,听到府外锣鼓震天的声音。
鞭炮红烛,喜气洋洋。
三书六聘,八抬大轿。
萧竞小心翼翼抱着傅曦月下了轿子,牵着她的手,两个人走向喜堂。
宾客席上,沈行简看着对面偷吃糖糕的小姑娘,叹了口气,轻轻咳了咳,对上颜安知心虚的目光。
……
燕王府的庶务很繁杂,傅曦月又是个爱玩的,看着彩秀打理的极好,加上知道她是颜安知的人,索性直接拍手当了甩手掌柜。
只在每个月末问问自己能不能涨点月钱。
彩秀:“……”
王妃好相处,但似乎有些太好相处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