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姜瑾禾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嗅觉已经没有往日那般灵敏了。
宫人早就闻到的花香,她也要再凑近才能闻到。
她直接一摆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倦。
“退下。”
大太监见姜瑾禾的态度,顿时不敢再劝了,自己侍奉的这个陛下,可是当之无愧的杀神啊。
世家的人只因挡了她的路说杀就杀,更不用说自己这种卑微的奴婢了。
他态度恭谦地退了下去,她即使没有看她,身上依旧散发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
大太监像个白面馒头一样的脸都在微微颤抖。
在他退出去后,偌大的宫室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了书页翻动的身影。
殿内的烛火一直燃着,明亮温暖,会让人产生倦意。
但姜瑾禾看着奏章上的内容却一点都睡不着。
江东发了水灾,江南却发了旱灾。
世族的口舌在民间宣扬着是她杀孽太重,私德不修,故而上天降下神罚。
笑话!
天灾岂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一群匹夫。
殿内无人,姜瑾禾的眼里是赤裸裸的杀意。
迟早有一天,朕一定要把这些世族全给铲了。
但是,现在还需要忍耐。
自己已经把皇城清洗了一遍,若是在对地方的动手,他们定会狗急跳墙。
姜瑾禾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向窗外的玉灵树。
月光照在它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就像是那人的头发一样。
只是。
姜瑾禾看着那一地的落叶。
若树叶是树的头发,那这株玉灵树脱发问题一定很严重。
那人,在干什么呢,也在看着月亮吗。
也不知道他的气消了没有,有没有后悔收了自己这个徒弟。
肯定后悔了吧。
不仅给他下药,下山后还如此搅弄风云。
这羲华峰的山水啊,怎么就没有让自己温良一些呢。
姜瑾禾睡下以后,感觉到似乎有一抹月光在照耀着她,带走她身上的沉疴。
在接下来时间里,姜瑾禾对世家的态度缓和的许多。
世家想着新皇终于要和他们缓和关系,想着还是要求着他们的。
他们就这么端着世家的清高姿态,等着皇室向他们进一步低头。
可姜瑾禾反手一个均田令,他们瞬间就老实了。
政府把掌握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农民向政府缴纳租税,并承担一定的徭役和兵役。
而政府原本掌握的田地,原本都由这些世族瓜分了。
姜瑾禾这一手段,相当于在这些世族的身上挖下了一大块肉啊。
他们顿时警惕了起来,对于姜瑾禾的针对更加的隐秘而阴毒。
但看着姜瑾禾没有抢他们固有田产的意思,世族中自认为长袖善舞的那一批就开始行动了。
姜瑾禾坐在窗边,听着世族的消息,唇角的笑容彰显了她的好心情。
她看着越长越向她靠近的玉林树,用中指轻轻弹了一下它的枝干。
看着它微微摇晃的样子,姜瑾禾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她面上带着温柔地笑容看着玉灵树,向跪在她脚边的人下了命令。
“把谢家那个小公子引到王家的赌场,不要让他输,让他赚。
然后把这件事让王家二房的长子知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插手了。”
那个人接了命令,像是一阵黑烟一样消失在殿内。
看着自从玄影卫出现了,叶子就一直微微向内扣的玉灵树。
姜瑾禾温声对它说:“不要害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她的手中压着一张奏折,里面的内容让她止不住地发笑。
那些世族还真是会搞事。
他们提议,陛下如今已经二十岁了,而后宫空虚。
此非长久之态,提议选秀,充盈后宫。
姜瑾禾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派一些貌美的庶出子弟到自己的枕边。
若能让自己诞下子嗣最好,若是不能,在这宫里也多一个探子和能为他们求情的人。
自己当然不会为那些庸脂俗粉诞下子嗣,但若是把这些人放在宫里摆着,能让他们把对付自己的重心转移一下也是好的。
姜瑾禾带着笑容,用御笔在奏章上写了一个准。
挑的时候注意一下,选些听话的就得了。
但后宫中有了人,就代表着自己要立一个君后。
姜瑾禾看着在风中恢复了活力的玉灵树,不自觉的想起了曾经在羲华峰上的事。
那时候自己刚开蒙没多久,在师父那里学了诗经以后就开始想,婚姻是什么。
为什么诗里的女子大多不幸福。
年幼的姜瑾禾抱着书走在顾清衍的腿上,指着氓问他。
“师父,为什么这个女子这么好,她却一点都不幸福呢。”
顾清衍看着书里的内容,面上露出悲悯而温柔的神情。
“因为她没有力量,因为她没有退路,因为她看错了人,可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没得选。”
姜瑾禾问她:“师父,若是我日后成婚我的丈夫欺负我该怎么办呢?”
顾清衍毫不犹豫地说:“打回去,然后回羲华峰,师父替你教训他。”
姜瑾禾又问:“若是我打不过他,也找不到师父怎么办。”
顾清衍说:“师父不会让你找不到的,师父会一直陪在瑾禾的身边,不会让瑾禾受委屈的。”
姜瑾禾听了这话抱着顾清衍的脖子说:“那师父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话,按书上的意思,师父是要在瑾禾长大以后当我的夫君吗!”
顾清衍轻轻敲了姜瑾禾的头,一点都不疼,他垂眸的目光清澈包容。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师父就是师父,不能当瑾禾的夫君的。”
姜瑾禾忘了自己听了这话后说了什么,总之应该是一些撒娇耍赖的话。
她看着这株玉灵树,轻声说。
“小树,你能把我的话带到羲华峰吗,那里有很多你的同族,你一定不会孤单的。”
玉灵树微微摇了摇,好似在说可以。
姜瑾禾看向羲华峰的方向,目光中满是孤寂。
羲华峰上人很少,但她从来不觉得孤单。
这山下人潮汹涌,她却觉得自己孤单极了。
她对着小树说:“你能不能替我告诉清澜尊者,就说···”
我想他了。
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哪怕是面对尚未完全生出灵智的玉灵树幼苗,她也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意。
好像说了,就输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