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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叔侄之间其乐融融,好似已经成了一家人,另一边气氛再度沉默,满桌佳肴无人动。

直到白琉璃携着尹新月走进来,空气中的沉闷才尽数散去,化作了一种更诡异的氛围。

尹新月换回了女装,打扮的新颖俏丽,挽着白琉璃的手,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一副粉面怀春的表情,看的人心里咯噔一下,生出莫名的不安。

桌子旁边坐着各式各样盘正条顺的爷们,五个姓张一个姓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个姑娘手牵手肩贴肩走进来,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觉得一扇大门好像要打开了。

齐铁嘴决定飞起一脚把门给关上!

他以一种分外灵巧的动作挤进白琉璃和尹新月之间,夺过白琉璃的手,牵着她就往桌旁走,“师姐,这边有你爱吃的菜,我都给你留着呢 !副官想伸筷子我都没同意。”

张海客随即送上助攻,作为一个冤种哥哥,他的那扇门早就有张海杏帮忙打开了,心里自然清楚尹新月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对此,很有正宫风范的张海客倒是不介意对方加入这个家,毕竟新月饭店也是一股助力,但分寸还是得保持好。

加入可以,拆散不行。

“尹小姐,您现在过来是……难不成我们拍的药材出问题了?”

尹新月根本不接他的话,她虽然有些天真可爱,但那种可爱里带着的傲慢也是难以忽视的。

她愿意对着喜欢的人展现自己可爱的一面,但对于其他人,那种天真的傲慢就显露无疑了,“我们家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我马上要和白姐姐一起去长沙,现在过来,是提前让你们认识我。”

她就只差没说,白琉璃拍下了那三位药材,她就是白公馆未来的夫人,不是我来认识你们,而是你们要认识我。

话说得直接了当,反倒让张海客松了口气,是个好应付的小姑娘,糊弄糊弄就行了,“原来是大小姐的妹妹,尹小姐,您也请坐。”

一句话就把尹新月压死在妹妹这个身份上。

无奈张海客擅长勾心斗角,尹新月擅长打直球,她张口就说到,“别叫我小姐,叫我夫人!”

“白姐姐拍下了三味药材,就是新月饭店的姑爷,叫什么尹小姐,叫我白夫人。”

张海客的脸一僵,对她的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要换别人他就动手了,但现在好歹还是在新月饭店的地界,直接揍他们大小姐好像也不太礼貌。

可这小姑娘说话更不礼貌啊!

白琉璃给他解围,说道,“哪有女人当姑爷的,新月,先坐下吃饭。”

尹新月听她的话,乖乖坐下,嘴里还是嘀咕道,“有女人能当皇帝,怎么就没有女人能当姑爷的,我前不久还听了女驸马呢。”

她看向白琉璃,撒娇道,“白姐姐,我爹可是把我托付给你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张副官想了半晌,总算反应过来,这一般是姑娘说给丈夫听的。

好家伙,大小姐这才出去多久,带了个夫人回来。

那佛爷怎么办?我怎么办?

张副官悄悄去看张启山的表情,果不其然,漆黑的像锅底。

对于尹新月的话,白琉璃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笑着说道,“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放心,无论世道乱成什么样子,有白姐姐在,都护你安然无恙。”

她这话一说,张启山的脸色平和了不少,桌旁的其他人也明白了,这位尹小姐大概是收了好处之后的人情债,哄着就行。

尹新月听了也高兴,觉得自己得到了白琉璃的承诺,笑着说道,“我知道,有白姐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场上的气氛又其乐融融起来。

到了现在,大家才终于开始吃饭,拍卖结束了,下头的台子上开始唱戏,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缘故,每一折戏都耐人寻味。

台子上先唱了一出《西厢记》,崔莺莺期期艾艾,口中唤张生,叫白琉璃不由失神片刻,忍不住感慨,“这唱的不如二哥。”

听她的一句感慨,饭桌上大家心思各异,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还是张海客主动说道,“二爷是戏魁,旁人肯定比不上,更何况如今二爷正是嗓子最好的时候。”

这话说的巧妙,捧了二月红,却又带了别的意思在里头。

不说旁边的张离怀和张时雨,连张启山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是啊,如今正是二月红嗓子最好的时候,也正是他风华正茂的时候,但那又如何呢?

花开得再好,早晚要谢的,二月红再好,早晚要老的。

他们这些张家人,何必和他争一时?

想到这里,桌旁的几个姓张的男人心态都平缓了不少。

西厢记唱了一折,就没再继续了,天色偏晚,大家不怎么想听这咿咿呀呀的东西。

这个大家特指尹新月。

于是台上又换成了评弹,一个姑娘抱着琵琶坐在台上,苏州的唱词娇软,声如百转春莺,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台上的姑娘说的是《浮生六记》中的《吃粥记》,声音清晰的传来,“昔一粥而聚,今一粥而散,若作传奇,可名《吃粥记》。”

一粥而聚,一粥而散。

一恩而聚,一恩而散。

张启山和张海客都不由抬起头,看向坐在主位的白琉璃,心中万千思绪滑过,不足为外人道。

评弹结束得很快,当然,也有大家觉得太过无聊的缘故。

这个大家特指尹新月。

台上又换了新角,登台唱的是《牡丹亭》,开场的念白便让张离怀和张时雨一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他俩不由也看向白琉璃,情之至也,情之至也,他们之间怎么不算情之至也?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这一出戏唱完,总算到了尹新月心心念念的《女驸马》,她对这一折戏其实也一知半解,不知道具体内容,只是听名字无端欢喜。

可等听到“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的时候,又忍不住心中气闷。

她也看向白琉璃,有一腔少女心事想说,却又因人多说不出口。

齐铁嘴原本坐在白琉璃身边,吃的正高兴,还不忘给她夹菜,一抬头就看见桌上的所有人全都看了过来。

他茫茫然放下筷子,像一只误闯入狼群的柔弱小羊,“你们……不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