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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白露送回去,王凯文带着白珩走过那一条被月色映成银白色的林荫道,穿过太真丹室,往丹鼎司的禁地去。

故事就是这样,小小的院子迎来它阔别已久的主人,儿时溢满回忆的木门,被回忆轻轻连着窗户一起关上。

可属于“琼华”的家,何时才能等到归客呢?

那些台阶上的落叶被细心的扫去了,可砖石上的青绿在路灯下烘托成暖色的棕色。

檐上的燕子窝,燕子一去不复返了,只余下很寂寥的一个空巢。

前几日的大雨打湿了院落里的乔木,它们大多枯黄,零落着,所剩无几的叶子摇摇晃晃,一副营养不良的衰颓态度。

这扇门关的很紧,严丝合缝的锁着,为琼华保留着童年,青年时期的全部回忆。

压在花盆下面的备用钥匙,已经锈成了一团看不出原样的东西,王凯文和白珩相视而笑。

这办法还是她的主意,其实也就是为了方便她过来的,可后来,这也被慢慢忘记了。

再然后,等到养白露的时候,为了方便带白露下楼散步,他就搬出去,去丹鼎司靠街口稍微近一点的地方住,再也没回来——那就是琼华“老年时期”的故事了。

没有钥匙,怎么才能进去?

“白珩。”

他突然喊她的名字,这声音在沉默的夜色里格外的清晰。

“嗯?”

白珩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很自然的回应他的呼唤。

闭锁的门如此轻易的打开了。

声纹识别,这世界上能打开这一扇门的只有两个人,能进入琼华房间且不需要钥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刚刚那个名字的主人。

谁能想到,这扇房间门的声纹密码,竟然是某个人的名字呢?

这是一个时隔五百多年,终于迟到的小浪漫,是某个腼腆少年能想出来最隐晦的一封情书。

白珩她看着面前扶着门傻笑的青年,思绪被拖拽着飞到那个她敲着门叫他起床出去玩的午后。

他就好像一只金色的小仓鼠,在除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以外,都在孤独的等待着。

那少年推开门,阳光自她身后洒进房间,照亮他灰白色的所有没有她陪伴的日子。

“居然搞突然袭击,这也太犯规了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爱他,明明没有魔阴身可心里还是痒痒的,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

房间里的布置一切如当初那样,空间不大但井井有条,它被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主人打扫得格外整洁,哪怕过去了几十年,却也没什么变化。

床上的被子被叠成很工整的小方块,堆在床头客串靠枕,靠手边的地方还放着一个很有复古气氛的留声机。

图纸整齐的垒成一摞放在桌子上的一边,绘制机巧的蓝图却是被时间涂改到泛黄,看不清字迹,铅灰都模糊了。

椅子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白珩凑近去看,发现这是一架型号相当久远的机巧鸟,和小时候看到的那只一样。

它早就失去了动力,电池里的最后一丝能源都消散了,翅膀和爪子收缩,紧迫的团成一个球,这动作似乎是躲避寒冷的真正的鸟类一样。

它外壳上用涂料镀上的“试做三号机”字样也被岁月打磨的失色,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花纹。

王凯文把它从椅子上捧起来,尝试用〈丰饶〉的力量制造一颗生物电池为它临时供能。

逐渐的,机巧鸟眼中浮现出一丝象征着生命的暖色光芒,它扑扇着翅翼,跌跌撞撞的想要站起来,然后扑腾着飞到了桌子上。

它看上去是有些不清醒,应该是要等待系统重启然后才能正常运行。

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在机巧网络中,一场跨越千百年的对话正在颠覆性的进行。

【〈试做机巧三号机〉已接入罗浮共享网络,新的聊天频道已开启。】

【〈试做机巧三号机〉:

ciallo~(∠?w< )⌒☆】

【V97(金蟾):还有高手?】

【A35(龙鱼):我去,老登开花!你还活着!】

【机体:这这这,是史前巨鼠!】

【金人53号:赞美伟大的万机之神赐予的奇迹!】

……

【〈编号9527〉:话说,伟大的主和那个雌性个体又快要叠起来了,我现在该咋办?】

【mK2000:你忘了你上一个机体是怎么坏的了吗?傻孩子,快跑啊!】

【cR5863:同上,不想死就感紧溜,打扰了伟大的主人的好事,你死一百遍都不够赎罪的。】

【〈编号9527〉:哦哦哦,知道啦,我马上带着大前辈赶紧溜,等我好消息!】

【mK2000:盲猜这娃还会和上次一样,被主母一箭秒了……】

【金人53号:水了,经验加三。】

——————

这是在房间的外面。

一个金绿色的笼子孤零零的挂在鞋架上面,它旁边还有几双落满了灰尘的老皮鞋。

这是赤煊,被晾了好一会儿的某只被当做土特产打包的岁阳小姐。

气到鼓成河豚然后当场表演阴暗的漂浮,结果却更像一个绿色的灯泡了。

“门关上了,那一对■■■■一定是在做碳基生物之间的苟且之事吧,你们倒是看看我呀!”

“喂喂喂,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不是说好了我还有大用吗?把我挂这晾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好气哦!o(*≧д≦)o!!

赤煊愤怒的撞击着小小笼子的栏杆,然后这使得整个笼子荡了起来,和旁边几百年没刷的脏兮兮的臭皮鞋更近了。

(°ー°〃)

“如果我有罪,岚那坏家伙会把我绑在箭矢上射出去当炸药包——

但绝对不应该是被从家里抓走关进笼子里看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甚至还被吊在鞋架上!!!”

就这样,半小时过去了……

“■■你■■,■■■■■■■■”(良好的传统电报通讯)

“■■■■■■■■”(鸟语花香,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罗浮盛世。)

“喂,听见没有,把本小姐放出来,求求你,来人啊…来个人救救我……”

很遗憾,琼华的房间有良好的隔音效果,这也是那孤僻的家伙能一觉睡到下午的秘诀之一。

所以,某只岁阳的哭喊注定了是无能狂怒。

掠过天幕的两只机巧鸟看到这滑稽的场景,打开感官模块,拍下了这房间外的一幕。

就这样,罗浮机巧界的世界名画《主人和主母的约会》诞生了!

主人呢?在房间里呢,门关上看不到。

主母呢?在房间里陪主人贴贴呢,看不到。

那为什么你这画面上只有一个挂在鞋架上面的笼子?这又是什么?

没毛病啊,主人和主母在房间里约会,那不就剩下这笼子里的东西可以画了嘛……

——————

丹枢把沾满血液气息的夜行衣扔到工造司的焚化炉里,这东西用来销毁证据一直很好用。

十王司和幽囚狱的那些事现在和她没关系了,毕竟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处理干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吩咐她要让十王司的那一个支队都〈因为不可抗逆原因,被迫使用机巧躯体〉,但她还是按他说的这么做了。

武器不需要有多余的思想。

没有用的人会被丢弃,所以她只需要好好的执行任务,完成那人的要求就好。

丹枢的手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或许等一切尘埃落定,那人会再一次用指尖轻轻点在这里。

温暖的感觉,已经获得了,可对于陪伴与爱的渴求,完全不像是能填补的样子。

他会实现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愿望吗?

曾给予她光明,救她于苍茫混沌的人,承载所有的希冀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老师,恳请您能请再一次为我找到眼睛——自帝弓司命那残酷而果决的审判之下,挽回一束名为“雨菲”的将要凋零的花朵。

这份感情,曾因为过分的执念浸透污秽的血泪,亦因为贪得沾染罪孽的杀业……

然,不奢求救赎,不祈求原谅,不妄想理解,凡我所行,皆行于那看似无尽,实则濒临断绝的命途之上。

老师,你知道雨菲吗?

长命无绝,仙骸有终…她的存在,正是,我丹枢所行止的〈不朽〉。

篡夺而来的,本不应该存在的持明龙尊之力延伸为更迫切,更极端的【思念】。

血色的琉璃角冠,被郑重的加冕于这注定要吞下苦果的,最癫狂偏执的命途行者身上。

试问,要用何种程度的愿望,去回应无止无休的孤独和绝望——跨越时间洪流,未曾溃灭执念,持续可悲愿景的大罪徒啊。

星神殒没的如今,雨菲离我远去的如今,这怀抱着我的,无比亲切,无比温柔的苦痛和怨毒。

万般蜕生无改执念,轮回亦无法洗去。

就让这和生命的一切化作记录她全部印刻的证明,就让这世界成为我悲哀环绕的中庭。

不朽的,正是这爱着没有她存在的残酷而美丽的世界的,无数次许愿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