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这马怎么治?”
庐江城外,一间茅屋前,樊宝对着一个六旬老人大声道。
老人穿着粗布汗衫,佝偻着身子,一脸褶皱,他仔细打量着这马,又看了看马粪,这才道:“确实是痢疾。”
“用你说?我的人都看出来了,我是问你怎么治?”樊宝叉腰吼道。
老人道:“这需要牛筋草,秦皮,白头翁,黄连等药物。铡碎或者碾成粉末,煎汤给马服下,连续服用两天,方可缓解。”
“那你还不去弄?”樊宝恶狠狠道。
“这……官爷,这是治牛痢疾的……这马的话,草民还得……”老人细声道。
“牛马不一样的吗?牛马牛马,只管你搞草药来,别耽误了爷的大事!”樊宝不耐烦道。
“是,草民这就去弄。”老人连忙弯着腰走了。
樊宝站在茅屋前,鼻孔冒着粗气,一嘴龅牙露出,脸色难看无比。真是倒霉,这马怎么就这么娇贵?
秋行风又笑了起来:“龅牙崽,你求人看病就这个态度,真是没教养啊!朝廷的人真是一代比一代差……”
“你说什么?”樊宝对着秋行风吼了起来。
“龅牙崽,我说你没教养呢,怎么了?”秋行风丝毫不惧,双目对上樊宝的目光,一脸戏谑。
“很好……秋司正,你成功激怒本官了!”樊宝阴狠说着,拿起马鞭就朝秋行风走了过去。
可秋行风根本就不怕,他也走不了,他继续道:“来来来,打死我!打死我试试?”
“你……”樊宝抬手举起的鞭子又停了下来。这个秋行风,一心求死,而且什么东西都不吃,万一打的他有个好歹,他死在半路上,他就没法跟皇帝交差了。
“不敢打你瞎举什么?懦夫!”秋行风不屑道。
“你还敢挑衅,看我打!”樊宝一鞭子摔下去,却被两个宿卫同时抱住了手。
“大人!这厮嘴臭,堵住嘴就好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一个宿卫道。
“你们别拦着我!今天老子一定给他一个教训,非让他出点血不可!”樊宝道。
“大人,听我一言!这人已是个残废,根本就不怕苦不怕痛了,你打也没用啊,他挑衅您无非就是想求死而已,您不要上当啊!”另一个宿卫道。
樊宝听着这两人的话,冷静了下来,收了鞭子道:“把他给我堵住嘴!别让他再聒噪!”
“是!”
秋行风很快就被堵住了嘴,可堵住嘴之后,秋行风直接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人早晚会来救他的……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五月十五下午。樊宝的人还在茅屋前等待,可殊不知,他们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那个兽医熬了好几锅药汤,给患了痢疾的马喝上了。马喝了药,精神似乎好了些,樊宝点点头,这个兽医还是有点本事的。
“官爷,这几包药,是后续给马用的,只需煎汤服下就行。不出三日,马就没事了。”老兽医拿着几大包药材递过来道。
樊宝的手下接过那些药材,樊宝手一挥:“我们走!”
宿卫们牵着马就往前走,可老兽医却大喊了起来:“官爷,您还没给钱呢?”
“钱?”樊宝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爷找你治马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找爷要钱?”
“可是……可是……”
“老东西,你再说半个字,老子让你立马入土你信不信?”樊宝狞笑着威胁了起来。
老兽医连连后退:“不要了,不要了……”
“哼!”樊宝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人牵着马继续往前了。
樊宝的人走后,老兽医蹲在茅屋前哭了起来:“什么朝廷的人,这跟土匪有何区别……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给他治马,居然不给钱……”
老人哭着哭着,忽然脚步声响起,一队人马停在了他身边,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在朝他笑,是个漂亮的姑娘。而这漂亮姑娘身后,有好些个形貌各异的人,看起来都是江湖人士。
“给!”
一只修长的胳膊朝老人伸了过去,递过去了一锭银子。
老人不解道:“姑娘,你给我钱做什么?”
“就当是您刚才医马的钱。”这姑娘说道。
“刚才那帮朝廷的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兽医问道。
这姑娘正是慕容青芷,只见她道:“大爷,刚才那些人不是朝廷的人,而是山贼冒充的!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正要去消灭他们呢!”
“啊?”老兽医吃惊不已。
“这钱您拿着,我们现在去追那些山贼!”慕容青芷将银子放在了老人手里。
老人拿着银子,抹了把眼泪,手往前一指:“他们朝前走了,走的是十八堰那条大路!但是他们的马刚刚喝了草药,根本不能跑多快,你们可以追上!”
慕容青芷点头,又问道:“大爷,那十八堰附近有好埋伏的地方没?我们准备打伏击!”
“有!十八堰中间,有个地名叫青牛坡,那是一个弓形坡,道路狭窄,两侧都是陡坡,很好找!你们若是埋伏在弓形坡那头,只要等他们上坡,就可以四面围住,让他们进退无路!”老人对这里了如指掌。
“多谢大爷!”
“等等!我知道有条小路近,你们可以从小路绕过去,抢在他们前头!”老人又说道。
随后,老人说出了小路的方向,慕容青芷一挥手,身后的人便骑着马跟着她朝前而去!
网渐渐收缩,这帮宿卫已经在劫难逃。
五月十五,黄昏,樊宝这帮人骑着马在庐江至舒城的十八堰大路上走着。由于马刚吃了药,走不了很快,这帮人也就只能慢慢走了。
当夕阳还剩一丝余晖的时候,一座高坡出现在了樊宝等人的眼前。路是上坡路,这坡还挺长,两侧都是山崖,这路竟然是从山中间开出来的。
“上坡歇会!”樊宝一提缰绳,纵马就上坡,可马没走几步,就软了下来,不愿意前进了。
“大人,这坡太长了,人骑着马上去,马会很累的,我们下马吧。”一个宿卫喊道。
“好……”樊宝无奈下马,没好气的朝马脸甩了一巴掌,“这畜生,来的时候那般龙精虎猛,怎么回的时候就焉了呢?”
十几个宿卫也纷纷下马,牵着马朝坡上走,越往上,人越累。这坡起码五六百步长,十几个人往上走了四百多步的时候,就有人已经累得喘大气了。
“该死,来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这儿有这么长的坡啊!”一个宿卫抱怨起来。
“来的时候是骑马往下冲,当然不觉得了,你是不是傻?”另一个宿卫道。
“哎……这都几天了,还没到舒城……这江湖真是难走,我都想家了……还是京城好啊!”又一个宿卫抱怨了起来。
“是啊……本想着已经抓到人了,谁想到这马又生病,哎……”又一个抱怨道。
这时,高坡顶上忽然出现了人影,一个女声高喊道:“你们可回不了家了!”
正上坡的宿卫纷纷抬头,忽然又一个男声喊道:“你们这帮朝廷的鹰犬,受死吧!”
随后,高坡顶上的人越来越多,男的女的,年轻的,年长的,站成了一排,手里也拿着各种兵器,看来是在等待着他们。
这帮人,正是杨玉真,慕容青芷、颜清、吴铮、吴恙等人!
樊宝大怒,一把抽出刀:“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阻拦朝廷的人办事?你们可知后果?”
“后果?朝廷与我家有血海深仇!杀了你们,不过只能略微消一点我心中之恨而已!我还怕什么后果?”慕容青芷大声道。
“你们……想造反吗?”樊宝大声问道。
“说对了!我们就是要造反!而你们这些朝廷走狗,就是我们的第一批刀下亡魂!”杨玉真也大声道。
“兄弟们,抄家伙!”樊宝大喊一声,宿卫们纷纷拔出佩刀来,并且迅速结成了阵势!
慕容青芷冷笑一声:“看看你们后面!”
樊宝一惊,朝着坡下一看,只见坡下出现了数百精壮的汉子,这些汉子抬着鹿角树枝,声势浩荡,将坡下的大路给堵的死死的!将他们的后路直接切断了!
“青羽帮在此!”
“沙河帮在此!”
“淮帮在此!”
坡下几百人高声大喊了起来,樊宝见状顿时就慌了。
前有强敌,后路又被堵死了,他们卡在这坡上,上不得下不得,难道真要殒命于此不成?
不,还有筹码,他还有秋行风!
樊宝一把从马上揪下秋行风来,将刀架在秋行风脖子上,厉声道:“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那你杀个试试?”颜清出声,“你若不杀,或许你还有活路,你若杀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樊宝拿刀的手颤了一下,旁边的宿卫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你们是朝廷的高手,一个个身手了得,难道怕了我们不成?”杨玉真站在前边,伸手朝樊宝勾了勾手,“有种就来跟我打一架,如何?”
“王八蛋!你们这些泥腿子,欺人太甚!”樊宝大骂了起来,可眼下他除了冲上坡,似乎再没更好的办法了……
至于秋行风这个人质,他自己都求死,其他人似乎也不太在意他这个残废……于是这个筹码看起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一样……
“大人,怎么办?”一个宿卫问道。
樊宝定了定神,他打量着坡上那些人,那些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强的样子,于是道:“兄弟们,你们都是京中精锐里的精锐,不要怕,上十个人,杀过去!”
“杀!”
被包围的宿卫们呐喊了起来,当即便有十个人冲向了坡顶,朝坡顶的众人杀来!
“准备动手!”杨玉真喊道。
众人握住了兵器,准备厮杀,可一个声音道:“不需如此麻烦,我这儿有这个!”
慕容青芷等人一回头,发现是穆追!
穆追是跟鄢聪一起赶来南岩的,此刻他已经跟众人汇合了。他们两人还带着二十个青锋门的好手!
只见穆追看着下边冲上来的十个宿卫,猛地就是一撒手,将一个药包朝那十个宿卫扔了过去!
一个冲在最前头的宿卫举刀一劈,正好劈在了这药包之上!
“砰!”
药包被那宿卫一刀劈碎,旋即炸开,顿时一阵烟雾扬了起来!
“呃啊!”
那个宿卫被烟雾一冲,瞬间捂着喉咙倒了下去,不止如此,那烟雾散开,旁边的三四个宿卫也被波及,那粉末一吸进鼻子,人顿时就无比难受起来。
“唔啊!”
“这是什么?”
冲上来的宿卫瞬间倒下了五个,为首那个由于吸毒过量,倒在地上双眼一翻,居然就已经断了气。剩下的五个宿卫见这玩意这么厉害,纷纷停下了脚步,这还要冲吗?
坡顶的众人惊呆了,慕容青芷问道:“穆追,这是什么东西?这般厉害?”
“百里清!”
“百里清?”
穆追点头:“就这么点了,没了,剩下的,大家一起解决吧!”
“好!”
“那个头子交给我!”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边响起,接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一跃而起,如鱼鹰扑水一般,掠向了樊宝!
“鄢聪?”
鄢聪大喝一声,径直朝着樊宝而去!樊宝此刻手里刀还架在秋行风脖子上,见鄢聪至,连忙喊道:“挡住!”
几个宿卫持刀上前,鄢聪于空中猛灌了一口酒,落地之后,朝着眼前这帮冲上来的宿卫就势一喷!
“噗!”
这一口老酒喷出,迎面而来的宿卫猝不及防,一个个惨叫连连,倒退而去!
“杀!”杨玉真大喊一声,带着身后的人冲向半坡,一个个奋勇争先的朝这帮宿卫杀了过去!
短兵相接之后,杨玉真大喊道:“将他们分开围攻!不要让他们结阵!”
“是!”
吴非一剑刺向一个宿卫,那宿卫持刀一挡,然后将吴非的剑一甩开!可梁穗又持剑杀至,他节节后退!他旁边的宿卫想来援救时,慕容青芷持刀一拦,将另一个宿卫拦住,厮杀了起来……
拆散,分割,歼灭!这就是以多打少的法子!
眼看着宿卫们一个个被分割开来,樊宝急了:“你们住手!不然我真的杀了秋行风!”
可是根本就没人住手……
好像秋行风的死他们根本不在意一般。
樊宝更急了。
忽然,一个小矮子在人群里滚了出来,出现在他身后,樊宝连忙回头挥刀一扫!可那小矮子身手敏捷,他居然没砍到,小矮子一个翻滚,又钻进了人堆里去了……
正当樊宝回头时,一个白发老头一跃而起,凌空出掌,朝着他胸口打来!
樊宝此刻左手还拿着秋行风,他情急之下,索性不要秋行风的命了,拿起秋行风就准备朝前挡鄢聪的掌!
可就在他左手动的时候,身后那个小矮子又出现了,那个小矮子一抬手,手臂上现出一张臂弩,他一扣机簧,一支三寸长的小箭一下子就射在了樊宝左臂之上!
“呃!”
樊宝一吃痛,左手一抖,被迫放下了秋行风,可鄢聪掌风已至,他被迫右手一抬,举刀一横!
“梆!”
鄢聪的掌风落在他刀身之上,身子也落在了樊宝面前,樊宝被这一掌打的后退了两步!鄢聪顺势伸出右手一拉,一下拽起秋行风的手,往后一甩!
“接着!”
随着鄢聪这一声喊,四五个青锋门的好手立马冲过来,接下秋行风的身子,将他保护了起来。
“狗贼!老子跟你们拼了!”
樊宝大怒,举刀朝着鄢聪猛攻!鄢聪张嘴一口浓痰一吐,樊宝连忙偏头躲避,可是忽然他屁股一痛,又一支三寸长的小箭射在了他屁股上……
“哎呀,射偏了!”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樊宝大怒,挥刀猛地一扫,将周身扫了一圈,震起泥土沙尘一片,可是连毛都没扫着,那个矮子又不见了……
“可恶!你们这帮老鼠!”樊宝怒发冲冠,他常年居住在深宫,哪里见识过这种江湖手段,这一下就中了两箭,吃了大亏……
“呃啊!”
一个宿卫持刀架住吴非的剑,却不料身后一刀劈来,直接给他后背拉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口子!他惨叫一声,随后又被一脚踹飞,倒在地上,还没挣扎两下,又一柄利剑从上而下,一剑扎进了他的心口……
这个宿卫,当场就断了气。
第一个倒下之后,第二个也没隔多久,就被吴家兄弟乱刀砍死了。
“周舜!”
“噗!”
慕容青芷一刀划过,这个叫周舜的宿卫被一刀割喉,手中刀落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夕阳只剩余晖,余晖照耀在这山坡之上,鲜血在夕阳余晖中泛着鲜红的光……
十八个宿卫,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一个个倒下。饶是他们武艺高强,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最终,就剩樊宝一个人了……
樊宝一身是血,身上也有了好几道口子,他大口喘着气,嘴角的血不断的流,止都止不住。
“朝廷的人又怎么样?你以为朝廷还是以前的朝廷吗?”鄢聪冷冷道。
“你们……你们这群反贼……你们居然敢……”樊宝喘着气,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你们为什么要抓秋行风?”颜清问道。
“因为枢机院的册子里,秋行风早就死了!可他偏偏还活着,这就是为什么要抓他的原因!”樊宝居然说了出来。
“谁下的令?”杨玉真又问道。
“自然是圣上下的令!”
“除了秋行风,皇帝还下令抓谁?”慕容青芷问道。
“呵呵呵呵……你当我会告诉你们吗?我没那么傻!”樊宝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恶狠狠的盯着众人。
“那就是还有别人?”颜清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她想到了秦异……
“你们……你们早晚,都会死……圣上,一定会剿灭你们这帮江湖泥腿子的……老子……在地狱等着你们!”
樊宝说完,抬手就准备以刀自戕,可是鄢聪随手一掌,就将他的刀打飞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们会把你带回去,让你什么都吐出来!”鄢聪冷冷道。
“对,把他带回去,慢慢审!”颜清也道。
“走,将这些人的尸体清理掉,马匹都带走,我们撤!”鄢聪说道。
“好!”
一场截杀,在夜幕降临之时,结束了……
樊宝被生擒,他手下的宿卫全部惨死,虽然抓到了秋行风,可他根本带不走……
朝廷,到底是低估了江湖的力量。
但是朝廷,终究是有能人的。抓了程欢的胡蛰,此刻早已走到了樊宝的前头,已经到了舒城北边的淮河之畔。
夜幕时分,胡蛰的人在淮河边宿营,点起了一堆堆篝火。他坐在一处篝火前,望着夜幕中的淮河,长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人,该吃饭了。”
一个宿卫拿着一只烤羊腿,走了过来,送到了胡蛰面前。
胡蛰看了一眼,问道:“程欢吃了没?”
“没……他什么都不吃……除非我们硬灌……”
“把他带到这来!”胡蛰下了令。
“是!”
程欢很快就被带来了。
此刻的程欢,头发稀乱,一身汗臭,浑身被五花大绑绑着,穴道也被点了,他已经没法反抗了。
“程欢,你连东西都不吃?这么想死吗?”胡蛰盯着程欢问道。
此刻程欢嘴里的破布已经被拿了下来,程欢看着胡蛰,冷笑道:“死在路途上,终归是有个全尸,去了京城,只怕全尸都没有。”
“你不相信圣上?圣上乃是英明之君!”胡蛰大声道。
“英明?哈哈哈哈……”程欢仰天大笑了起来,“想不到世上还有你这种蠢猪,居然说他英明的……”
“圣上怎么就不英明了?”胡蛰脸色一冷。
程欢冷哼一声:“他若英明,这天下就不会年年打仗!他若英明,百姓就不会如此困苦!他若英明,朝廷与江湖就不会冲突不断!”
“这都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你们不曾看见他在御书房批折子,批到凌晨!”胡蛰反驳了一句。
“那又如何?你有看过他批的是什么玩意吗?”程欢反问了一句。
“我……”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待在深宫,来过这江湖几回?你可见过江南水灾的时候,遍地流民,无家可归?你可见过东华会荼毒西川的时候,满地尸骨,被野狗啃食?你可见过鞑靼入侵时,赤青海草原上,白雪被鲜血染红,满目苍凉?”程欢发出了掷地有声的质问。
“我……”胡蛰根本无法反驳……
“你或许会说,江南水灾已经过去,东华会也被剿灭了,鞑靼更是被打的元气大伤……你以为这些都是他批折子批出来的功劳吗?”程欢大声问道。
胡蛰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知道苏博为了赈灾,熬成了伤寒,留下了病根……你根本就不知道伊宁为了对付那天尊,三番破禁,浑身伤痕累累……你更不知道,我!”程欢怒目睁眉,“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手臂都没了!可是他还是不放过我!”
胡蛰不说话了。
“我们在拼命的时候,他在干什么?还英明之君?”程欢露出不屑之色,“江南水灾之时,他一文钱都没拨!鞑靼入侵,我被困镇戎堡之时,他连半个援兵都没派来过!东华会造反,是他平定的吗?苏博那里,他根本没拨过粮饷!他只不过是待在宫里,等我们打完胜仗了,这才出来说几句好话而已……除此之外,他干了什么好事?”
胡蛰脸色绷紧了。
“我程欢,无愧于他……我也无愧这天下……纵然他要杀我,我也不怕……可是,有些人,我还想见他们一面,我不想留下太多遗憾……”程欢长吁一口气,说完之后,露出伤感之色来。
“你想……见伊宁吗?”胡蛰问道。
“不错,我想见她……她是我程欢的知己!”程欢眼中露出期盼的光芒来。
“恐怕,你不能见她了……她如今是继苏博与王烈之后的第三任北镇元帅,而且,她已经有反意了。”胡蛰沉着脸将这事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程欢大笑了起来,“还得是她!不错,我没看错她!这天下就没她做不成的事!既然她已有反意,哈哈哈哈……那我去京城又何妨?”
胡蛰脸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程欢冷冷看着胡蛰:“只要我死在京城,她必然会为我报仇,倾覆朱桢的皇位!到时候,我会在地狱里等着朱桢!”
“程欢……你!”胡蛰脸色沉的快滴水了,如果真如程欢所言,那可不太妙了……
按皇帝的态度,谢天的想法,程欢回京自然是必死无疑的……但是,他没想到,伊宁与程欢关系居然这么深!
万一程欢的死真的引起了伊宁的不满,那岂不是……
胡蛰心里头矛盾至极,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这一夜,胡蛰坐在篝火前,一夜未睡……
翌日,一个宿卫慌忙来报:“胡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
“樊宝他们……他们不见了!我们派去联络的人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行踪了!”
“樊宝不见了?怎么可能?他之前不是派人传信他快追上我们了吗?”胡蛰问道。
“就是不见了啊……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宿卫一脸惊慌道。
胡蛰震惊了。
此时,程欢的声音再度响起:“胡大人,不要低估这江湖,你们的人,只怕已经没了。”
胡蛰一回头,死死看着程欢,眉头紧紧皱起……
难道说,这江湖,也要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