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许辰时不到就起来了。
昨夜两人的谈话被赵永才听到后,三人一直商量行程,说了半个时辰,赵永才这才说服了两人,让他跟着林许一块儿去。
这会儿,林许刚出来,就看见手里拿着东西的赵永才往门外去。
“舅舅!”
即便林大富已经知道了赵永才的身份,依然同意林许几人唤他舅舅。
所以,三人一直都没有改口。
“许许,锅里我烧着热水了,你先去洗漱,我去看看马儿,今日就要上路了,先得让它吃饱了。”
“好的,舅舅,那我一会儿多烙点饼,再做点干粮,我们在路上带着吃。”
赵永才点头,提着工具转身出门去看马儿了。
当时林许买马车的时候为了价格选择最便宜的,平日里进出还行,这要是一旦出远门,就扛不住了。
所以,他还得抓紧时间改造一下马车车厢,至少要让林许坐起来舒服,暖和。
这边林许刚打上一盆热水洗脸,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了杜婉的声音。
“许许,你还是要去吗?”
林许一把擦掉脸上的水,应声道:“娘亲,许许又让你难过了。可是,师父体内的毒,等不了多久了。既然现在有法子能找到药材,我还是想去试试。”
“昨晚你爹爹已经跟我说了。你既已经做好了决定,娘亲即便出言阻止,你也还是会去的。娘亲只是心疼你,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杜婉眉心微蹙,秀美的脸庞上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悲伤,林许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她之前明明答应了娘亲,以后不做冒险之事,可她今日还是失言了。
林许上前一把抱住杜婉,温声道:“娘亲,我发誓就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是杜婉却轻轻将她推开,林许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以为杜婉生气了,林许急忙出言唤了一声。
看女儿紧张的模样,杜婉面上浮起笑意,“许许,你要记住,娘亲一直站在你身边。你先洗漱,娘亲去给你们做吃食,顺便做点吃的,你们路上带着。昨晚我揉了面,一会儿给你们蒸包子,到时候路上只要有柴火,你们还可以蒸包子吃。”
闻言,林许顾不得手上还有谁,贴着杜婉的脸亲了一口,开心道:“谢谢娘亲,娘亲,我最爱你了。”
“啧啧啧……你看看女儿就是不一样,昨日我同意她去的时候,她都没感谢我,哎……”
林长祥略有些吃醋的声音两人身后传来,林许歪着脑袋,惊呼,“爹爹!你怎么也起来了?”
“许许,爷爷知道你要蛮荒之地。虽然爷爷不知道蛮荒之地在哪儿,虽然昨日爷爷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可是我孙女勇气可嘉,爷爷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要找的东西。”
“爷爷!”
林许看着门边的人,眸中微光闪烁。
这可是她的亲人,她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同意的,因为昨日几人因为这事发生了争执,可是今晨这一幕,却让她心里充满了能量。
她现在强得可怕!
他也觉得自己一定会找到紫霞花的。
“好了,不打扰许许洗漱。我去看看马车,昨晚永才说了要改造一下的,我正好在军中学了点手艺,我去帮忙。”
“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
一家人为了一件事情而努力,这是林许从未想过的。
可是现在,她不仅看到了,而且亲身经历了。
就这样,一早上,杜婉和林许负责做干粮,林大富几人负责翻新和改造马车。
很快就到了正午时分。
双胞胎自从早上起来,就发现没人管后,两人来回盘旋在厨房门口和大门口。
“哥哥,你说爹爹和娘亲他们这是要干嘛?爹爹不是还有两个多月才离开吗?怎么今日就开始准备了?”
方儿早在昨日就听见几人的谈话了,他知道姐姐要去一个很远很危险的地方。
可是现在娘亲她们忙于干活,他才知道就是今日。
“你在这儿看着爷爷他们,我进去问问。”
巧巧还小,不懂事,她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方儿才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娘亲和姐姐说话的声音。
“许许,此去路途遥远,就你和你赵叔叔两人,你一定要听他的话。你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娘亲的身边,娘亲还是担心。”
“娘亲,我一定会听舅舅的话。不管是蛮荒之地,还是北地,我都没有去过,不熟悉的地方我是不会乱跑的。”
“许许,娘亲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听着厨房里交谈声,林廷方双手紧握,他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搬了板凳垫着桌子,顺着柱子爬到了房梁之上。
“找到了。”
紧接着他抱着一个木匣子顺着柱子慢慢滑了下来。
“姐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巧巧正和杜婉蒸最后一笼包子,听见声音低下头看着他怀里的木匣子,眼底尽是疑惑。
“姐姐,这是我这些日子得的零花钱,我一个铜板都没花。姐姐你要出远门的话,一定要花很多银子。”
方儿的懂事,让林许的心愈发难受。
她何德何能,能让一家人为了她做这么多事情。
这样一想,她鼻头一酸,眼中的泪水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姐姐,你快收着。”
看林许没有动作,林廷方将木匣子放到她手中,然后低头去看她,这才看到姐姐满脸都是泪水。
“姐姐,你怎么哭了?”
听见声音的杜婉这时才发现林许微微耸动的肩膀,她急忙放下手里的铲子,将林许抱在怀里。
投入温暖的怀抱,林许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此刻的她,甚是贪念这一刻的温柔。
内疚、歉意、开心、种种情绪,在这一刻统统涌上心头。
……
午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桌前,全都沉默不语。
因着刚刚哭泣,林许眼眸微红,还有些肿。
看大家端着碗都不吃饭,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开口道:“爷爷,爹爹,娘亲,快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菜就要凉了,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许的声音有些哽咽,落在众人耳里更觉难过。
半盏茶后,林长祥起身给几人夹了菜,“快吃吧,一会儿菜冷了,就不好了。许许既已下定决心,就不要让孩子临走的时候在操心了。”
“哦,好好,快吃快吃。今儿这包子蒸得真好的,松软得很。”
饭桌上几人各吃各的,各说各的。
巧巧不知道事情原委,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严肃又奇怪的氛围里,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姐姐,姐姐……”
见状,几人纷纷开口哄孩子,好不容易将巧巧哄好了,午饭也吃完了。
马车已经改造好了,吃完饭,林许两人就将要带的东西全都装进了车里。
马车三面的座椅下面是空的,可以作为收纳空间,不常用的东西,林许全都放了进去,常用的都放在了外面。
经过改造,马车三面都被赵永才和林长祥两人用厚实的棉布全都封住了,保证一点儿风都透不进来。
座椅上也垫了厚实的褥子,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放在了左边的座椅上,中间和右边的座椅刚好够林许躺平休息,只是赵永才身量高,要委屈一下。
就这样小小的车厢里,塞下了够两人吃半月的干粮,还有空间容纳两人睡觉
车轮和车辙都被加固了,马儿平常吃的甘草也都装了两个布袋拴在车厢的后面。
这么一看,整个车厢虽然还很是简陋,可是内里却大不相同,暖和极了。
“爷爷、娘亲、爹爹、弟弟妹妹,我和舅舅这就走了,现在天色尚早,我们早点出发,就能早一日到。”
林许两人站在车前,林大富几人站在台阶上,久久无人应声。
他们不是不想回应,他们只是不敢回应。
那可是蛮荒之地,这段日子他们听林许和韩尚提了好多次的蛮荒之地。
如今,他们真的要离开了,林长祥反而迟疑了。
“许许,要不……”
不等林长祥说完,林许抢先说道:“爹爹,我们一定会尽快回来了。”
知道他们舍不得,林许率先上车,“舅舅,我们走吧。”
“许许!”
杜婉抱着安安大步上前,她舍不得,她是真的舍不得女儿。
杜婉唤出声的那一瞬间,林许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不敢停下来,“舅舅,我们走吧。”
赵永才看了看车厢里埋头哭泣的林许,又看了看门外的林家众人,他还是狠心挥下了手里鞭子。
随着马车渐渐驶动,身后传来了杜婉痛哭的声音。
“永才,永才别走,别走……”
“许许,许许!”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