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蜀绣价值不菲,便是往日在奉京城中都极受追捧。
当初她家大小姐也很是喜欢的,因此她自然也见过。
想到这儿,秋霜不禁恍然。
依照她每日行进的步伐和方向,再看着眼前这女子身上的衣着,莫非,她眼下已经进入蜀地,或即将进入蜀地了?
她原先便是准备一路向西,逃到到蜀地大山里生活的。
不过就算要在山中生活,也免不了需要和世人接触。
既如此,她必须得想法子脱离现在这个通缉犯的身份。
她方才会救这女子。
一则是因为觉得同病相怜,一时心软。
二则,正是通过那女子身上一袭衣衫,猜测她应当有些身份。
若能救了她,借着救命之恩,兴许能叫这看着身价不凡的女子帮她一把。
又或者,若这女子是个嚣张跋扈,不识好歹的,那大不了便一刀抹了她的脖子,而后借她的身帖掩藏身份。
不过这强取豪夺的,哪有自愿给的好。
思及此,秋霜也不再心疼手里的这支山参,倒是盼着山参对这女子有大有裨益,能救活她才好。
秋霜一边想,一边咬牙把这二指粗的山参削了薄薄两片进那小罐子里熬煮。
不是她小气舍不得多放,只是自来山参就是大补之物。
眼下那女子虚弱的紧,堪堪只剩一口气吊着命,若是贸贸然补过头,怕是要好心办可坏事。
还是悠着点吧!
秋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熬了半个时辰,再稍稍放凉些,她这才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为那女子喝下。
那女子紧闭着嘴,任由秋霜摆弄。
秋霜无法,只能扶着那女子半躺在自己膝上,而后一手捏着她下颌迫使她张开嘴,一手开始喂参汤。
一罐参汤喂下后,秋霜又仔细的观察了那女子的情况。
很好,鼻尖的气息绵长了些。
至少伸手去探,能感觉到了。
秋霜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想法有望实现。
昨夜走了一夜山路,大清早的又忙活了半晌,此时稍稍放心些的秋霜便耐不住困意阖眼睡去。
虽然她自己用来垫底躺卧的蓑衣此时在旁人身下,但也丝毫不耽误她盘坐着入眠。
山中逃亡这么些日子,她也不是回回都能找到适宜她躲藏的山洞的。
于是秋霜便被迫掌握了,在各种地方,以各种姿势入眠的本领。
如今还能盘坐在地,已经是不错了。
而赖赖也带着两个崽子安静乖巧的围在她身旁。
她再醒来时,天上的太阳已换了一个方向。
赖赖看到她醒来,照样冲她嗷呜一声,便又跑出去打猎了。
秋霜先是观察了那女子,感受到她颈侧越发明显的脉搏后,便又继续熬起了参汤。
而后她走出崖壁外,抬头看了看。
橘黄色的云彩铺满天际,往日这个时候,她差不多该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继续逃亡之路了。
不过今日,怕是暂且得继续在此处落脚了。
参汤咕噜噜的冒着滚烫的泡,那香味飘散开来让秋霜周身都盈着一阵香。
她吸吸鼻子,看向那小罐参汤的目光有几分眼馋。
有心想自己先喝两口,可看了看那吊着命的女子,她嘀咕起来:“早晓得多煮一些好了。”
不过再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摆脱这在山中漫无目的逃亡的日子。
她又自顾自的说道:“这山参已经切用了不少,想来是卖不出什么价了,既如此,那便留着自己吃吧。”
自从那晚她躲进河里后,虽然当时并未觉得承受不住,可随着时日渐久,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的确是越来越虚弱了……
可得好好补补才行,身子好了,才能谈以后。
之前不舍得吃用,也只是想着等日后多换些银钱,供她落脚生存罢了。
不过眼下秋霜却觉得,日常吃用什么的,一时半会儿的差些便差些,最要紧的还是得顾着身子。
要是身子败落了,那可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想通之后,秋霜便也不再纠结,甚至想等这罐子参汤喂那女子喝下之后,再给自己也熬一罐。
没一会儿,赖赖就叼着一只野鸡回来了。
秋霜当即眼睛一亮。
这不是现成的人参炖鸡吗!
往日,这在侯府里,可是只有主子们的份例才吃得起的好东西。
今儿个她倒也能享受一遭!
于是秋霜乐颠颠的开始收拾野鸡。
没一会儿,这处荒无人烟的崖壁下就萦绕着一阵喷香。
瓦罐里炖着人参鸡汤,一旁的小陶罐中还煨着参片。
时光悄然流逝,没多久崖壁下就只剩火光照亮。
秋霜照旧把参汤放至温热,而后走到那女子身旁就要喂她。
可她刚把那女子扶着靠在自己膝上,还没喂几口,就瞧见怀中原本面色苍白平静的女子,此时眉头微蹙。
秋霜察觉到她唇齿间抗拒的动作,连忙轻声道:“这是参汤,于你大补,喝了才能好的快些。”
兴许是她语调温柔真诚。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怀中人放松了警惕,唇齿轻启微张,顺从的任由她把参汤尽数喂进去。
待秋霜喂完参汤,那女子已经慢慢张开了眼,此时正失神的望着她。
“你醒了?”秋霜问。
空气寂静了片刻,没有人回答。
秋霜像是才想起她还受着伤,而后便道:“我瞧着你虽没有外伤,但多半是伤及了肺腑,眼下在这荒郊野外,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便只能用参汤吊着你的命了。”
兴许是有身下丫鬟的保护,那女子身上并未瞧见明显的外伤。
不过到底是从悬崖上连人带车跌落下来,怎么可能不伤分毫。
秋霜可是仔细观察过,那处悬崖,少说有十数丈高。
秋霜说完话,便又望向她。
却见那女子眼眸流转了一瞬,目光还是定定的望向自己。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秋霜忍不住头痛,心中升起一个猜测——
可别是人给摔傻了吧!
那她救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说不得又会被赖上。
可被赖赖和大毛二毛赖上,本就是她心甘情愿。
若是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赖上,那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秋霜自认为自己不是大善人。
不可能白白做好事,不求回报。
她自己本就是亡命之徒,哪里会有那般烂好心?
不过一时也不好下妄定论。
于是秋霜把她放回垫着蓑衣的地上,又继续道:“你先好生歇息吧,等清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