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的友人姓庄,是个儒商,年少的时候读过书,跟江潮是同窗,后来随家人到京城做生意,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回过越州了,据说现在有个铺子在京城最繁华的吉祥街。
阿福等人到了京城找到江闻起汇合之后,天色已经不算早了,江闻起便直接带着他们一起去吉祥街找那位庄掌柜。
吉祥街繁华极了,大大小小的店铺林立,外头的装饰也十分整齐,甚至就连牌匾都能连成一条线,比之前在任何地方看到的集市都要热闹多了。
庄宏家里是卖酒的,吉祥街有一段路基本都是在卖吃的,一路上闻着香味,谢云瑶都觉得饿了。
去到酒肆,道明来意,酒肆里的伙计就去把庄宏请了过来。
在庄宏看到江闻起的时候,就忍不住惊叹道:“听江兄说,侄儿此行是进京赶考,我还想着我与江兄差不多年岁,侄儿应该也不小了,不曾想竟然这般年轻。”
江闻起和谢云瑶作揖行晚辈礼,江闻起道:“庄师叔好,这是内子谢氏,因我两从未来过京城,近来怕是要多叨扰师叔了。”
庄宏早前在信里就知道,侄媳妇也要一同进京,一开始庄宏还觉得这个侄媳妇不识大体,侄儿是进京赶考的,她一个妇道人家跟着算什么?
现在看到谢云瑶容貌气质出众,丝毫不输于京中世家名流的千金大小姐,突然就理解侄儿为何答应带着媳妇进京赶考了。
看着面前这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庄宏笑着摆摆手道:“说什么叨扰,侄儿太客气了。”
因为是提前就说好了要在京城里租一户宅子,这会太阳都快下山了,再耽误下去,他们说不定就得住外头了。
庄宏看着他们一行人,心里琢磨着家里实在住不下,要说安排住在店里,就太怠慢了,便说要领着他们去他帮着租下的宅子。
江闻起也是这个想法的,他宁愿辛苦些赶紧收拾好宅子,也不要住在并不算熟悉的长辈家中。
“这宅子不算小的,还有个院子呢,位置也安静,方便侄儿你平日里温书复习。”庄宏笑着说道。
江闻起作揖道谢,“多谢庄师叔了。”
几人穿过几条繁华热闹的街道之后,就往一条巷子里走入,巷子两侧尽是四合院,是谢云瑶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屋子。
“——这辈子,我一定要买套四合院!”
江闻起突然听到她难得这么坚定的一句话,忍不住笑着看了她一眼。
谢云瑶还真对上了他的视线,看明白他在笑,但是没看懂他在笑什么?
“——笑什么,他又犯病了?”
江闻起:“......”
还没走到所租的宅子,就能感觉到这一处确实是适合读书人住的地方。
巷口是繁华街道,想要买菜买生活用品都十分便利,巷子里环境清幽,日落时分,炊烟袅袅;小巷的尽头有小河穿过,一路走进来也没听到邻居的嘈杂声,附近的住户似乎也是安静好相处之人。
在一处门前停下,庄宏拿出了钥匙打开门。
谢云瑶眼睛都亮了,一脸期待的等着门后的光景。
院子确实不算大,但是房间还是不少,除了正房外,侧边还有一大一小两间厢房,大的可以收拾出来给白芷她们住下,小的就放东西。
而靠在院子外头也有间房子,阿福和两个家丁挤一挤还是能住的。
大床和桌椅都有,基本的生活用品也齐全,实在缺什么,到时候也可以再买,反正他们带的银子足够多。
庄宏说道:“我看了几家,也就这间比较满意,只是这屋主说要一年起租,租金也合适,我便租下来了,现在把租契给到侄儿你这里。”
江闻起接过看了之后,当场把庄宏垫付的租金付清了,而阿福等人则把所有的行李都搬进来,幸好有个院子,不然马车都不知道该停哪儿。
前两天,庄宏估摸着他们也该要到了,就安排人过来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了,现在只需要简单擦一擦,把东西整理放好,就能直接入住了。
谢云瑶看着他们几个忙碌,轻轻撞了一下江闻起,小声说道:“我就说要多带几个人过来吧。”
还在外头,又在长辈面前,江闻起自然是放不开的,脸立马就红了,但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庄宏站着说客气话,手里暗暗捏了捏她的手,没有接她的话。
谢云瑶也不在意,反而是跟着白芷一起去收拾她和江闻起的房间。
庄宏自然是看到了那一幕,也只不过是善意地笑了下,说道:“侄儿先忙,过几日安定下来了,再去我那,我再好好招待你们。”
江闻起:“辛苦庄叔了,等我们安定下来了,也请庄叔一家人吃一顿饭。”
“好说好说,那我便先离开了,侄儿记得要到我那坐坐。”
江闻起直接把人送到了巷门口,返回的时候又遇到了一起出门购物的谢云瑶和白芷,便又一起去街上买些柴米油盐和肉菜等,这样晚上就能直接在家里开火做饭了。
买菜谢云瑶和江闻起不太熟悉,白芷对于市价也不太了解,毕竟往日都是有厨房做饭,而且厨房也有专门负责采购的人手。
不过买菜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谁的摊位人多,那自然就是菜好价格又划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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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饭菜都做好了,谢云瑶和江闻起也没有摆主子的谱,让他们都一道落座,一起吃饭。
谢云瑶最近吃鱼都吃到腻了,今日出去的时候看到有烤鸭新鲜出炉,赶紧挤进去抢了一只。
烤鸭皮脆肉嫩,谢云瑶馋得都要流口水了,结果一吃就痛苦面具。江闻起留意到了,疑惑地夹了一块试试,脆皮爽口。
“你怎么了?”
谢云瑶摇了摇头,换了个菜式,也是味同嚼蜡,硬塞了两口,直接捂着嘴往厨后跑去。
江闻起立马追了上去,白芷几个也放下了筷子跟了上去,谢云瑶直接把今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吐了个天昏地暗。
白芷白芨在给她拍背,而江闻起向来淡定的脸上也挂了无措,也不管味道难闻,一直留在后头,倒了水给她漱口。
“还好吗?”
谢云瑶觉得莫名,摇了摇头,接过水漱了口之后问道:“那份烤鸭是有问题吗?”
江闻起说道:“现在还不确定,白苏刚刚已经把烤鸭撤了。”
外头阿福他们仨人也听见了动静,都不敢动了,除了那份烤鸭,饭菜是白芷和白苏亲手做的,但是江闻起和手快的白芨阿福也吃到了烤鸭,他们目前都没事啊。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家丁小声道:“少夫人是不是怀孕了?我媳妇当初怀孕的时候就一直吐,闻不得一点肉腥味。”
阿福眼睛一亮,便出去问问哪里有大夫,想请大夫上门给少夫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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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瑶是一点都不想碰那桌饭菜了,但是也不好直接坐在桌上,便自己在厅里待着,免得影响了她们。
江闻起知道阿福去请大夫了,便也不急着吃饭了,一起到厅里等着大夫,其余几人自然也是。
谢云瑶觉得别扭,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先去吃饭啊,不饿吗?”
江闻起捏了捏她的手,说道:“不急,先等大夫过来。”
巷子近外头街道,大夫很快就到了,诊了脉,问了情况。怀孕肯定是不可能的,大夫皱着眉说道:“夫人身体健康,想来是初到京城,水土不服导致的。”
大夫说了几个注意事项,写了几道比较温和养胃的食谱,便离开了。
只是大夫前脚刚走,谢云瑶一碰到白芷按着食谱新做的饭菜,又开始了昏天黑地地吐了,一大桌的饭菜,谢云瑶又饿又想吃,但是一碰到就吐。
没想到一到京城第一顿饭就出了这么个情况,谢云瑶无奈极了,看到江闻起脸上的担忧,有点委屈道:“还好我们没有庄叔一起吃饭,不然我丢大发了。”
江闻起摸了摸她的脑袋,“除了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云瑶摇头:“我饿,可是我吃不了。”
越说越委屈,人是铁,饭是钢,今天一上午都在赶路,下午又发生了那么多事,五脏庙早就在闹了,结果没想的不仅不能吃,还都吐了。
江闻起看到她眼尾都泛红了,“我们再换个大夫看看。”
一连换了三个大夫,三个大夫一开始听到症状后都觉得是怀孕了,是在孕吐,只是诊脉之后,两个大夫也觉得是因为水土不适,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的。
而最后那个大夫则坚定是怀孕了,只是太早了,还摸不出喜脉。江闻起只好僵着脸把大夫送走。
谢云瑶彻底蔫了,随手剥了个橘子塞嘴里,说道:“我命好苦啊,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能大吃特吃了,竟然遇到这种事?”
江闻起则盯着她正在吃橘子的举动,发现她并没有想吐的意思,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给她继续剥橘子。
吃了两个橘子后,谢云瑶才反应过来:“我怎么吃橘子没事?”
江闻起“嗯”了一声,手里还在剥着橘子,说道:“明日再去多买点其他水果,说不定也能吃下呢。”
谢云瑶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我不想只能吃橘子啊,我要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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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自然没有如谢云瑶所愿,而谢云瑶也慢慢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了。
她在茶摊里确实没有碰到一口茶水,但是却有了严重的过激反应,凡是加工后入口的东西,一吃就吐。
江闻起不信邪,换了好几个大夫,她也被逼着吃了好几种奇奇怪怪味道的药,还是一吃饭就吐,吃橘子就没事,就这样过了两天,谢云瑶的脸又青又黄的。
白芷等人急得不行,哪能只靠吃橘子度日啊,便想方设法做好吃的供着她,熬着鸡汤做鸡丝粥,一点油荤都看不到,但是还是一吃就吐。
到了京城的第四天,外面飘着雨,京城的温度冷了下来,谢云瑶又冷又饿,橘子都快吃吐了。
莲藕一上线就看到江闻起在扶着她,而她在对着痰盂在吐,忍不住疑惑道:【我不过升级一个月,你们进展已经这么快了?孕反还挺严重啊?】
谢云瑶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擦掉眼泪,骂了一句:“你特么才怀了,我都快死了,你才回来。”
莲藕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
谢云瑶漱口之后,才苦着脸说道:“前几天有个人当着我的面喝了几口茶,结果中毒差点死了,我ptsd了。”
莲藕在加载了这几日的信息,但是程序更新加上信息过多,加载的速度比较慢,莲藕皱着眉头问道:【你没有喝吧?】
“差点就喝了,还好江闻起给我拍掉了。”
莲藕舒了口气,她就说,如果都提前入梦告知他了,还能让谢云瑶出事,那她可就不想帮他了。
莲藕看了一眼江闻起,才淡淡道:【有看过大夫吗?】
“看过了,不过都说是水土不服,我也不敢好说太具体,感觉他们都不懂这个。其实我没有很害怕那件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竟然会这么应激。我现在连一口热的都吃不下,只能吃水果,我好饿啊。”谢云瑶苦恼道。
ptSd是她那个世界里才提出来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亲历或者目睹事故的人,警觉性会提高,以避免自己再次受伤害。
看着不过一个月没见的人憔悴了这么多,莲藕也有点不忍心了。
【辛苦了辛苦了,你试试在商行换点牛奶喝,如果不吐,我直接帮你申请免积分。只是这种事情,不管在哪里,都只能是慢慢来了。没想到原主对于这件事反应这么大,她小时候大概也是受过这类刺激的。】
谢云瑶摇了摇头,“也许吧,但是我想不起来。”
江闻起在一旁默不作声,默默地像平时一样陪着她,给她剥橘子,开其他的新鲜水果。
她们说的东西,他大半是能听懂的,知道了她并不是水土不服,而是因为茶摊那件事才让她变成这样的,早知道他当时就应该坚持要离开换一家茶摊歇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