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约在玉山房,这家建在西山上的私房菜,属于逼格很高的档次。
还在文山镇时,赵丰收就曾听苏信厚吹嘘过其间种种,描述的天花乱坠。
当时他嗤之以鼻,说了句是镶了金边吗?被连晓波捶了一拳,骂他不文明。
一般都是客人挑饭店,玉山房则是挑客人,而且针对行业,做了不同规定。
实职正科以上,资产过亿的老板,中作协或中书协的会员,才有订餐的资格。
只此一条,就将九成九的人拒之门外,与普通饭店隔开了档次。
当然订餐是订餐,主人家带谁来,带多少人来,全凭自己心意。
不过客人不对路的话,难免要看服务员的脸色,被百般挤兑。
院子依山而建,小桥流水本就喜人,加上春季满山青翠繁花,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看不出华贵,只觉处处不俗。
不愧是办公室积年老鬼,金芝龙选这地方,颇费了番心思,既能体现诚意,也能展示实力。
除了地理位置好,菜品同样别致,都是山下饭店吃不到的东西。
而且从老板娘到服务员,个个都是上品。身处其间,如同人在画卷中。
为了今天的晚宴,玉山房清场了。
在以往金芝龙可没这面子,估计是水涨船高,老板娘才高看了一眼。
不但亲自在门口迎接,而且挽了他胳膊往里走。
“客人已经到了。”
金芝龙意气风发,胆子跟着大了不少,顺势捏上了白皙玉手。
柔软如攥了团棉花,老板娘一愣,旋即露出嗔怪之色,作势欲打。
一个小长方盒递到手中。
“一点小意思,请老板娘笑纳。”
老板娘打开盒子,是条金项链,很粗很俗。不过金子的好处,就是不怕粗俗。
老板娘的脸色,更加风清气和。
“金主任太客气了。”
跟在身后的金冠霖,心中满是郁闷,没想到老叔挺骚啊,饭还没吃,先送条链子。
最近两年,黄金价格翻了倍,这样粗细的近万了,要让婶子知道了,非得弄死他。
尤其让他想不通的是,老板娘收了礼物后,反而扔下他们,扭着杨柳腰走了。
待老板娘走远,金芝龙干咳了连连:“今晚所有的事,只能看不能说,懂吗?”
懂了。
话说老叔不容易,像他这个位置,混个红颜知己挺正常。
“懂个屁!”金芝龙爱昵的敲了他脑袋。
能在棋田开这样的饭店,老板娘肯定大有来历,但他问过很多人,都表示不清楚。
不清楚的存在,敬着总没有错,他升迁在即,更是得处处结善缘。
高处不胜寒,并非是句空话,互相排挤更甚,说不定哪个大人物,躲在角落看你不爽了,随便一个念头,就能将你打下凡尘,让你露出原形来。
他们进到屋里,赵丰收已等在那里,独自一人,悠然自得的摆弄茶具。
“哈哈,抱歉啊丰收局长,我以为自己出门就够早了,没想到还是被你抢了先。”
其实他故意晚了半小时,就是想抻抻赵丰收。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意在通过等待的煎熬,消磨对方的气场。
为此金冠霖还埋怨他,觉得没必要如此,是咱们求人家,端着有些不合适。
但金芝龙不这样认为。
赵丰收势头再盛,终究只是部门负责人,他执掌中枢,自然比普通局委高半格。
“我是晚辈,而且没有姓李的亲戚,等金县长是应该的。”
赵丰收语气恭敬,但话锋中带着刺。
对于这些小儿科,他从来不屑一顾,而且不会惯着。
地位由实力决定,虚张声势没有鸟意义,不过今晚是和谈,而不是开战。
因此恭敬中带着讽刺,讽刺中带着吹捧,让金芝龙既不舒服,又不得不舒服。
说他认识李万机,是拐着弯的骂他,但自称晚辈,身段足够柔软了。
而且县长的称呼都出来了,你还能说什么呢?挨骂,都要让你无比的惬意。
金芝龙骤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亲热的拍拍赵丰收肩膀。
“不敢当啊,都是道听途说,没影儿的事。老弟风华正茂,才真正羡煞人。”
副县长这事儿,还在镜子里照着,自嗨就够了,真拿出来摆架势,就让人笑话了。
不过赵丰收金粉给他刷定了,倒了杯茶给金芝龙,彩虹屁二度送上。
“小道消息,往往最靠谱,连县长说金主任几朝元老,劳苦功高,也是实至名归。”
此言是真是假,无可考证,但连晓波提名他这件事,可是众所周知。
“就是个打杂的太监,还几朝元老。”
虽然嘴上自谦,金芝龙内心还是非常自豪,经他手送走的县长,已经有七八位了。
有一半住了监,另一半都获得了升迁,迈入了厅级行列,酒桌上是他重要的谈资。
虽然升职的不是他,但军功章上有自己的血汗呀,而且这些人和方家一道,构成了他的底气。
发现桌上摆着茶具,金芝龙咋呼起来。
“咋不上菜呢?冠子,你去点菜。”
金冠霖心领神会,关门去了外边遛达,两人要进入正式谈判了。
玉山房的第二个规矩,就是不能自己点菜,老板娘投喂什么,你就得吃什么。
当然菜品完全可以放心,就是盘炒豆芽,你都绝对在其他地方吃不到。
“丰收老弟,都是透亮人,老哥明人不说暗话,你让冠霖卖焦用山,有点不地道啊。”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金芝龙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目光如鹰隼般,牢牢锁定对方。
“我有吗?”赵丰收一脸无辜。
金芝龙想骂人了,你暗示了半天,还让金冠霖来问我,这会儿装起纯来了。
不过,此时没必要纠结有无,而是商定价码。
“我替你挪走焦用山,你让冠霖进班子,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够开诚布公了,无论谁来做,反正都能达到效果。
但是赵丰收摇头了。
“金主任,我想您误会了,我为何要赶走老焦?”
金芝龙糊涂了,“你跟他说,廉颇老矣!难道不是让他出首?好让老焦腾出位置。”
赵丰收呵呵而笑:“我到局里才一周,跟焦主任尚未正式接触,无冤无仇,何来要逼他走的说法?他还有两年退二线,走不走于我没有任何影响。”
赵丰收摆弄着茶具,语气淡淡幽幽。金芝龙呼吸微微停滞,刹那有种死机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