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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月裳,”全假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纸条,露出一个恰到弧度的微笑,

“整个全性世家,其他人都叫我‘药引’习惯了,哪怕我成为了家主的义子都没能改口,也只有你会愿意唤我一声少爷。”

听到他这么说,月裳红了脸颊,整个人愣在原地窘迫了好一阵才找到话题。

她自那朴素的芥子袋中取出一把油纸伞,递与全假,结巴道:

“对了,我听说今晚要下雨,少爷身子骨不好还是打把伞好些,切勿耽误了明日大比……”

“多谢,今晚回客房我会带上伞的。”全假接过她递来的伞,病症发作咳嗽时还不忘礼貌言谢。

那纸伞样式精美,一看就不是她这种小奴婢随手就能买得起的。

轻则几年俸禄,重则赊账收利。

可惜全假不知道,只会把它当做一把较为好看的纸伞而已。

就像月裳,他也只会把她当做一个还算心善的奴婢而已。

只是奴婢,仅此而已,与他这种少爷总归是不同的。

甚至,还比不过他手中的那张纸条。

打发月裳的话说完,他低下头,动作小心地展开手心里的纸条,心里也开始好奇下一场对手的身份。

虽然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知道接下来的路会越来越难走,但在看见纸条里的对手名字后,他的脸色逐渐黑如锅底。

“少爷,您怎么了?”

月裳察觉到了他的反常,见他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张纸条里的名字,走近两步想去扶他,可却被后者大力推开了。

由于发自肺腑的愤怒,全假重重咳了好几声,直到咳出血迹才坎坎结束。

“为什么会是他……都是你的错……为什么偏偏会摇到他……”他攥着纸条时手都在抖,忍不住轻声念出那人的名字,

“太初宗,正阳峰,顾峪铭。”

他看过这家伙的比试。作为苍皓真君的唯一弟子,其剑法可谓是凌厉至极,每一招都充满决断杀意,毫无破绽可言。

如果真要与他进行一场比试,那么毫无疑问,自己必然会惨败收场。

除非……像不久前淘汰南宫智一样暗中使出手段……

可惜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

谁人不知南北两域与太初宗关系好?如今南宫智被淘汰,南宫二河定会出言向顾峪铭提醒,让他谨慎行事。

如此一来,只能换一种办法“淘汰”他了。

看月裳依旧瘫坐在地上,被自己的反应吓得不轻。

全假只能暂时掩去自己眼底的复杂情绪,佯装无事将她从地上拉起,恢复了往常温柔声音,张口就来道:

“月裳,去把顾峪铭给我约过来,就说我与那位‘箬玄真君’曾是好友,想请他前来一聚,聊一聊他的那位哥哥。”

刚见识过全假撕破脸皮发怒变脸的月裳一脸茫然,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不认识面前人,还没从刚才的凝重气氛中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她才惊恐回过神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退下的,如同逃跑般去请人了。

——

两刻钟后,另一边。

“全姓世家,全假?你怎么会抽到他的名字?”

南宫智皱眉,对顾峪铭手中纸条上那个名字颇有微词,

“那你可得小心一些,当时我就是被他阴了,所以才输的。”

看着那个不熟络的名字,顾峪铭心里虽没底,但还是佯装轻松道:“嗯,多谢关心,我会多加小心的。”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师傅早就和他说过,输了也没关系,只要放轻松把它当成一次普通历练就行。

或许知道的少也是好事。

慕羡安并未同他说过那四把钥匙和上古秘境的事,他身上的包袱没有南宫智的多,但还是将对方的好意提醒记在了心里。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并未持续下去太久就被一个陌生姑娘打断了。

月裳恭敬朝他们二人行了个礼,没有铺垫太多,也不知为何全假要她那么称呼顾峪铭,直接正入主题道:

“二少城主,我们家少爷想请您过去一叙。”

顾峪铭并没有回答她。

也可以说是,太久没有听过“二少城主”这个称呼,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黎遥城早已覆灭,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顾铁柱了,如今又怎来“二少城主”之称?

南宫智神色警惕,上前两步替顾峪铭挡下压力:“我见过你,你是全假身边的人。”

“顾峪铭是太初宗的人,你们全少爷若有邀请,直接唤他亲自来请人便是,打发你一个小奴婢过来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其他的没有太多资格过问,还请南宫少主见谅,”

月裳低垂着眼,做为一个奴婢无权过问主子的事,只得接着往下道,

“全少爷说,他曾与您的哥哥‘箬玄真君’是好友,让奴婢过来请二少城主也只是为了叙旧而已,并无恶意。”

全假吩咐的话说完,月裳便不再说话,静静等着顾峪铭发话。

“曾是好友?本少主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南宫智冷哼一声,南宫二河不在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嚣张性子,

“据我所知,全假从小体弱多病,根本就没什么时间离开全家,又怎来的机会与箬玄真君相识?”

月裳一噎,全假并未与她说过自己是否真的与箬玄真君认识,她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

看她默不作声,南宫智在内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正想开口冷嘲热讽一番,却被身后的顾峪铭悄悄扯了两下袖子:

“还请南宫少主帮我去和师傅说一声,我保证一个时辰内就回来。”

“不是吧,你真要去?”南宫智不解。

“嗯,”顾峪铭应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但却格外认真,“我想去看看。”

这七年,因为挂念顾峪铭是黎遥城唯一遗孤,太初宗上下所有人都不会在他面前提及与“家人”相关的字眼。

时间一长,就连他都快忘了自己是黎遥城的二少主,快忘了爹娘哥哥和黎遥城其他百姓的模样。

商迦,顾刻,顾于欢,小铁,老铁……

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但不知怎的,顾峪铭还是想去看一看。

要是全假真的和哥哥认识呢?

因为顾于欢从小被欧阳锋带走的原因,他对哥哥很陌生,甚至还不如这七年以来对慕羡安了解。

而对哥哥为数不多的认知,大多数都来自于其他人口中的那位“箬玄真君”。

多么讽刺啊。

顾峪铭想着,主动脱离南宫智的庇护,走到月裳身旁催促道:“我们走吧。”

月裳应了句好,不一会儿就带着顾峪铭脱离了南宫智的视线范围内。

南宫智拉不住他,只得轻啧一声,转身便往南阳天大殿快步赶了过去,打算将真实情况告知慕羡安和南宫二河。

——

酉时,再过不久就是黄昏。

月裳带着顾峪铭在南阳天城郊一阵弯弯绕绕,直到进入一处陌生小树林后才停住步子。

“全少爷就在这里,您稍等,我去唤他出来。”

月裳说罢,挪着步子,先他一步走进了小树林去唤全假出来。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顾峪铭也没闲着,搭在灵剑上的那只手就没放下过,保证自己遇到不测能及时拔剑应对。

树林内漆黑一片,里面要是真藏了人,站在外面绝对看不出来,也难为全假费尽心思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全假并未让他等待多久。

不多时,月裳搀扶着一位病怏怏的男子从树林里走出。

全假手中捏着一张沾着血渍的帕巾,唇色苍白,看起来随时都能病死一样。

若不是南宫智不久前才同他说过自己被陷害的事,单看对方的第一面还真容易被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