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在说话之际,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众人齐齐朝大门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快速的闪到众人面前,等到了光亮处,来人摘下口罩看清了那人的脸,众人刚才紧绷的神情才放松下来,原本跟郝临安说话的女人此时正抱怨着刚才进来的那人:“你这死丫头,又去哪里了?外面都是日本兵,小心把你抓起来。”
郝临安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这眼前的姑娘,面容娇好,身量芊芊,麻花辫子上系着一个红绳子,郝临安此时从打量自己的眼神里感受到了热烈的生命力。
姑娘跟女人说道:“他是谁?”
女人说道:“这是我男人的连长,当年都说他牺牲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
姑娘听后把女人拉到一边说道:“那他岂不是南方政府的人?就这样暴露咱们的根据点,不危险么。”说罢手不禁的摸向腰间。
女人思索了一阵子看像郝临安随后说道:“不会,不会.......。”结果自己越说越没底气。
姑娘看罢无奈的说道:“算了,我去会会他,若是自己人还好,若是他人......。”说完就用力的握了握腰间上的手枪。
郝临安被人带到了前室,他坐在一张八仙桌旁,屋里的人四散的坐在他的周围警惕的打量着他,女人有些不安的站在他的旁边,郝临安看着对面故作洒脱的姑娘,他突然笑了一下,姑娘见状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一红,等清醒过来后,她清了清嗓子别过头没有在看郝临安。
还没等姑娘开口,郝临安先开口道:“我见过你。”
姑娘又是一愣,脱口问道:“你几时见过我?”
郝临安说道:“在郝家宅院的墙头上,你翻身跳到我身边的。”
姑娘再次打量起郝临安,眼神迷茫后随即一亮笑着指着郝临安说道:“啊,原来是你啊,当时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跳到日本兵身边了。”
从远处传来一声清嗓的声音,姑娘收起笑容认真了起来,严厉的说着:“严肃点,问你事情呢。”
郝临安正襟危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人的打扮,于是好奇的问道:“你们是谁?”
姑娘微微蹙眉敲了敲八仙桌说道:“我现在问你呢,别说别的。”此时,郝临安思绪回到茶果村,秋收扬谷,李钰站在房顶看着郝临安一遍又一遍的扬起稻谷,空气中弥漫着太阳烧烤麦子的香甜,李钰眺望远方,夕阳西下,家家炊烟袅袅,郝临安看着站在迎风处的李钰身上沾满了谷穗的残渣,他微微蹙眉的看着郝临安,郝临安看到李钰头上一片稻草不禁笑出声来,李钰就要上前打他,赵来虎站在院子中朝两人喊道:“吃饭了。”郝临安应了一声就背起李钰下了梯子,夕阳落下。
郝临安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同样蹙眉的姑娘,于是温柔的说道:“那你问,我知无不言。”
姑娘再次微微脸红,她想了想问道:“你是谁,来这做什么的。”
女人一直站在他们身边,此时上前答道:“他是我男人的连长。”有个男人终于没忍住站了起来把女人拖到了自己身边坐下,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女人没有在言语。
郝临安这时候说道:“我家在这,来这里看看,没想到竟然成了........。”郝临安没有继续往下说,女人这时候站起来问道:“郝连长,当年他们都说你死了,可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郝临安看了一眼女人,于是把当年郝家怎么把他撵出去,怎么护住他的事情一起说了出来,临了问道:“你男人现在归那个长官带领?”
女人苦笑了一下说道:“现在.......,归阎王。”
郝临安一愣,随后没有说话,姑娘听到郝临安说完之后问道:“那你到这里做什么,又是怎么惹到日本兵的?”
郝临安一笑说道:“说过了,回来看看。”又补充道:“不是我惹到日本兵的,好像是你......。”
姑娘抿着嘴眼神飘忽的没有言语,随后众人商讨了一番,其中一个男人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现在都不能出去了。”
郝临安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没打算。”
众人又是嘀咕了一番后,另一个男人说道:“要不要加入我们?”
郝临安再次的问道:“你们是谁?”
姑娘跟郝临安说道:“我们是抗联军。”看到郝临安疑惑地表情,她又补充道:“就是抗日的。”
郝临安恍恍惚惚的从这个姑娘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反正现在回不去,倒不如在这待着找机会在回去,于是郝临安答应了下来,众人笑着欢迎他,随后把他交给了女人,让女人带他各处熟悉一下。
众人散去的时候,姑娘也跟着离开,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向郝临安,发现郝临安也正在看她,姑娘脸一红,然后跟郝临安说道:“我叫夏小满,你可以叫我小满。”
郝临安点了点头,轻轻的喊了一声:“小满。”
夏小满脸上一红,笑着转过了头,依依不舍的跟着众人去向了二楼。
女人带着郝临安去了一楼的一间卧室,里面统共住着三个人,女人说道:“暂时现在这里休息吧,这个地方也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这个队伍有些复杂,是由东北军、中共抗日游击队、农民暴动武装、义勇军等组成,虽然乱了些,但是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女人给郝临安铺好了床铺,没过一会儿就有三个年轻人下楼进到了房间内,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打趣道:“张姐,你倒是从来没给我们铺过床呢,果然啊,长得好看的就是有优待。”
张姐听后也不恼,她招呼郝临安早些休息后,就走到那个年轻人面前,揪着他的耳朵骂道:“好你个杨武,是不是不打你你皮痒痒了。”说罢,就冲另一个同样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说道:“杨林,管管你弟弟。”杨林应了一声,但依旧坐在床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张姐教训完杨武,再次温柔的跟郝临安说道:“郝连长,你好好休息。”说完瞅了一眼杨武就出了门。
看着张姐出了屋子,一个笑容憨态可掬的,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朝郝临安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杨文森。”
郝临安站起身子捂住手说道:“你好,郝临安。”郝临安这时候发现杨文森倒是有几分像赵来虎,此时对他有了些亲切感,郝临安跟几人打了招呼后就疲惫的躺了下来,望着漆黑的房顶思绪已经飘到了阳谷县里的那张春光明媚的脸。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躺就是七天,每天都看到其他人忙忙碌碌的身影,唯独没有一个身影为他停留下来,在这七天里,郝临安只见到夏小满一次,郝临安刚要问她这些天怎么没见到,她就被其他人喊走,郝临安无奈的赌气般的躺了下来,杨文森进到屋子里面喊了他半天也没见郝临安答应,杨文森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屋子,不知所踪。
第八天的清晨,郝临安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房内无人,杨文森、杨林和杨武都不见踪影,正巧这时候张姐敲了敲门让他起来吃饭,郝临安胡乱的洗了一把脸就出了门,看到圆桌上零星的几个人在啃着坚硬的馒头,他舀了舀面前的稀粥,一勺子下去才能舀上来几粒米,郝临安略微重手的把勺子丢在碗里,勺子跟瓷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众人就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他,郝临安见到张姐又端来一盆馒头,他朝张姐不满的说道:“是不是我曾经是南方政府的,你们到现在都不相信我?”
张姐双手蹭了蹭围裙,环顾了四周都是疑惑地脸庞,她同样疑惑地看着郝临安问道:“郝连长,你这是?”身边的一个年纪跟李钰差不多大的小伙子悄声跟身边的大人说道:“是不是嫌咱们伙食不好。”
这句话飘到了郝临安的耳朵里,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手说道:“我都在这里躺了七天了,七天啊,你们到底在忙什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告诉我,我该干什么,杨家三兄弟不在,夏小满也不在,如今我还要在这喝这碗跟水一样的粥。”
小伙子一听郝临安说的最后一句话,表情得意的跟身边的人说道:“我说吧,就是嫌咱们伙食不好。”
郝临安瞪了一眼小伙子,小伙子看到郝临安的眼神,脖子一缩捧起碗大口的喝了起来。
张姐尴尬的看着还坐在周围的人,众人见到张姐的表情也都很识趣的捧着碗,嘴里咬着慢走离开了。
张姐拿着勺子,舀了舀郝临安面前的稀粥说道:“如果他们在想不出办法,恐怕从明天开始,连这个都没有了。”
郝临安看着张姐忧伤的眼睛,内心的暴怒也慢慢的黯淡了,张姐眼角含泪的笑道:“算了,跟你说这个做什么。”说完又补充道:“不过郝连长,若是今天他们回来在想不出办法的话,你就走吧,想办法出了城门远远的离开北方。”
在郝临安不停的追问下,张姐才终于吐露出了实情,原来领导他们的上层现在因为南方政府的围剿,现在不得不过雪山,走草地,当年日军夜袭北大营之后,井江革命就自发组织起来抵抗侵略者,如今这个城市已经被日军封锁,一方面失去了联系,一方面他们只能守在这里等着日军解除城门关闭,可直到现在也没听到一丝消息,过了今晚真真的属于弹尽粮绝。
而夏小满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准备再次联系上层,一路去找粮食,但是现在因为刚发生战乱不久,大家都不敢出门,哪怕路上的乞丐都躲了起来,找到粮食那真的是难上加难。
郝临安听后半天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屋子,昏暗的房子里他独自坐了很久很久,杨文森推门进来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哎呀妈呀,我都没看到这还有个人。”
看清屋子里坐着郝临安的时候,他上前一脸笑容的说道:“郝大哥,吃饭了没有。”说罢从怀里掏出了半块馒头说道:“没吃吃我这个。”
郝临安看着这馒头一脸酸楚:看来找粮食不顺利,他看着杨文森那张憨厚的脸说道:“吃过了,你吃吧。”
杨文森高兴的把馒头揣进了怀里,随后郝临安看到夏小满进了屋子,看夏小满的样子估计已经知道早上他在饭桌上的事情了,夏小满手扶着门框进到了屋子里,她说到:“怎么不点蜡烛啊。”
坐在床边的杨文森说道:“蜡烛早都用完了。”夏小满这才注意屋子里面还有杨文森,她找了一个荒唐的借口把杨文森赶了出去,杨文森现在只在意他的馒头,当他出了门,夏小满在漆黑的屋子里面,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郝临安高大的身躯坐在床边,她内心不禁想到:“这么高的个子,这点小床他能伸开腿么。”
郝临安看着夏小满支支吾吾的半天没说话,内心突然有些想笑:这不跟李钰一个德行么。李钰......他突然想到还是幼年时期的李钰被李盛灼带到了这里,郝临安第一次看到李钰的时候,他正躲在李盛灼的身后,胆怯的小眼神让郝临安不禁玩性大发的想逗逗他,当熟悉了之后,郝临安把李钰扛在肩头的时候,他怎么都想不到以后得人生会和正在开心摘柿子的小家伙有如此深的牵绊。
就在夏小满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黑暗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小满眼睛适应了漆黑的环境,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朝自己袭来,她哆哆嗦嗦的问道:“你说什么?”
郝临安的声音从她的头上传来:“我知道该去哪里弄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