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崇阳帝和姜逸走后，李常乐这才下楼。
他实在不想跟皇帝再有纠缠，以前是看在师叔的面子上，但越是纠缠就越麻烦。
万江真人一看到李常乐，立即上前：“李道长，别来无恙。”
李常乐微笑拱手：“万江前辈。”
万江真人摇头：“以你这实力，我可不敢让你称前辈。”
“便以道友相称吧。”
李常乐也不矫情，自己确实已有九境战力，再称呼万江为前辈的话，这就有点过于谦卑了，于人不礼。
“李道长，当日在南昭一别，甚是惋惜，我还没来得及与李道长道谢。”
李常乐笑道：“何需道谢，万江道友在我临难之际也曾出手救援，这份恩情在下从不敢忘。”
万江真人摆了摆手：“路遇宵小作祟，我辈修士自然要拔刀相助。”
旁边的明澜嘴角抽搐，这两个人阴阳怪气的给谁看？
明言明悟真是没脑子，害的钦天监也要跟他们一起丢脸。
幸好明言明悟自知丢人，已经回去疗伤了，要是他们也在场的话，说不定要被气得吐血。
面对如此情形，即便这里是钦天监，明澜也只能陪笑，一句话都不敢接。
“明澜监事，在下便告辞了。”李常乐拱了拱手。
而后万江真人也一并离去。
明澜无奈叹了口气，钦天监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不过看来监正与李常乐说了些什么，明显比来时有了些变化。”
离开钦天监后，万江真人跟上李常乐。
“李道长，刚刚陛下嘱咐我，一定让李道长在太安城留一留。”万江真人直接说道。
李常乐问道：“所为何事？”
万江真人摇头：“许是有什么话要跟李道长说吧。”
李常乐说道：“我刚刚在塔楼上看到皇帝接到捕风堂传来的情报，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大事，似乎与蛮国有关。”
李常乐微微点头：“不知道万江道友前阵子是否感觉到南方出现了一股强大道韵？”
万江真人回忆道：“的确有一股强大道韵，我差点以为又是什么秘境现世。”
“但是南昭没传回消息，所以至今也不知道这股强大的道韵是什么。”
李常乐缓缓说道：“是蛮国大祭司成仙了。”
万江真人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
“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常乐说道：“是仙人告诉我的，那股道韵便是成仙之时才有的道韵。”
“而且已经确定就是那位蛮国大祭司。”
“这则消息就劳烦万江道友告诉皇帝吧，我还要回山巩固修为，不能在太安城多留。”
万江真人虽有意挽留，但这则消息的确是重中之重。
他能看出来李常乐不想与大阳朝廷有太多牵扯，又不想让自己难堪，所以才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也不至于回去无法向崇阳帝交代。
与万江真人分别后，李常乐没有心情闲逛，水灵儿看到李常乐情绪不高，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一直回到莲花观。
老圣子从养神葫中悠悠飞出，要说最了解李常乐的人，眼下便只有老圣子了。
他能从李常乐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也能感受到李常乐面对矛盾时的那种犹豫不决。
修为与心境，两者应是相辅相成，老圣子当年也喜欢游历四处，便是为了让自己的道心更加稳固。
李常乐修为虽高，但修行年岁太短，经历的事也太少。
今后或许还会面临无数道难以决断的选择，不做好准备可不行。
“你是不是觉得在北境救了那群人族，就必须要在钦天监救那群妖族？”
“不知道。”李常乐很干脆地摇头。
樊心轻笑：“不知道，说明你想救，但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你，不能救。”
“你现在很矛盾，救了他们当个烂好人，不符合你的道心，不救他们，与人族区别对待，又不符合你的道心。”
李常乐看向老圣子：“还有，我并没有对那些妖族产生怜悯之情，我不知道我所谓的人族妖族皆是平等的生灵是否是一句空话。”
“我认为这句话应该是对的。”
“但我内心深处却对妖族的苦难熟视无睹。”
“所以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是该遵从内心，还是……”
樊心说道：“无论是何种选择，你想要的无非是对得起自己的道心和白玉观的教义。”
“但你得知道，世上安得两全法。”
“白玉观让门内弟子下山历练是让你们磨砺道心，不是让你们恪守门规。”
“你修的是你自己的道，不是白玉观的道。”
“白玉观的教义或许对你而言，有一大半跟你的道心相符，但剩下一小半与你的道心不符，你难道还要为了白玉观的教义忤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如此修行如何能修得长久？”
李常乐说道：“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不去救那些妖族？”
樊心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说。”
“我只是说你要遵从自己的内心。”
“你难道真的觉得不去救那些妖族就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看不是吧。”
“你在乎的那道底线到底是什么。”
“是人族还是妖族。”
“亦或是你自己。”
“还是某一个被世人称之为道德的东西。”
一语点醒梦中人。
老圣子就如李常乐修行路上的一盏明灯，总是在他迷茫之时为他指引前行之路。
他终于明白矛盾因何而来。
自己想救的不是特指人族或者妖族，而是在那条底线之上的道德。
自己之所以没有对那些大妖产生怜悯之情，那是因为知道他们是一群为祸一方的恶妖。
真正该救的是监正口中那一小部分没有作恶的大妖。
想通这一点，李常乐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多谢圣子前辈教导。”
樊心笑道：“你认真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的。”
“前辈，你这话就有点破坏气氛了……”
“所以你的决定是？”
李常乐说道：“救该救之人，救该救之妖。”
“那些恶人恶妖如果也要救的话，岂不本末倒置？”
“生灵不以种族论处，但却要分善恶。”
“日行一善，救善人，救善妖。”
李常乐叹息一声：“我以前做过不少错事，也管过不少闲事……”
樊心抬手打断：“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是难能可贵，但保证将来不犯同样的错误那才叫本事。”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君子不救。”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果你为了救人把自己也搭上，那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呵呵，好人可以当，圣人当不得。”
李常乐说道：“我明白。”
老圣子露出欣慰笑容。
可是水灵儿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忽然面前多了一道红衣身影。
红莲看向老圣子，淡淡开口：“我还要谢谢你替我教导弟子。”
“如此一来，我也放心让你待在他身边。”
樊心哈哈笑道：“这么说来，道友这算是把弟子托付给我？”
红莲没有说话。
李常乐总感觉老圣子和师叔有些不太对付。
腰间八角铜盘坠光芒一闪，李常乐取出万妖图录。
“师叔，这是万妖图录。”
“前两页的五境妖灵被我换成九境妖灵了。”
李常乐还以为师叔要夸一下自己实力进步之迅速，可惜师叔只是收起万妖图录点了点头。
红莲说道：“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蛮国举兵攻打大阳，南昭危在旦夕。”
李常乐疑惑：“他们真的敢攻打大阳？”
“就算蛮国大祭司成了仙人，他们也没这个实力吧？”
“大阳有师叔和监正在，一个新晋仙人又有什么用？”
红莲说道：“我只是要提醒你，大阳国事与你无关。”
“你好好修行，其余事一概不要管。”
李常乐不禁说道：“难道真要应了那句话，见梁渠，则其国有大兵？”
“师叔，我已经知道了梁渠的特殊之处。”
“那只梁渠并不是正常由天地怨气化成的，而是由钦天监地底关押着的妖族长年累月的怨气凝聚而成。”
“监正说这只梁渠以怨气为食，并且无法控制怨气，如果真的到了兵荒马乱的时代，百姓民不聊生，怨气冲天，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红莲淡淡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杀了便是。”
“前提是蛮国得有这个实力。”
“即便大阳在天宫遗迹中折损许多上三境，也依然不是蛮国可以匹敌的。”
李常乐着实不解：“那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进攻大阳啊？”
“南昭危在旦夕，这种程度应该是国战吧？”
“大阳要如何应对？”
红莲哼了一声：“我刚说的话你便忘了？”
李常乐笑道：“师叔不是大阳国师嘛，弟子当然也想替师叔分忧。”
红莲说道：“回山以后，努力修炼。”
“以你的资质，还是有希望百年内成就地仙的。”
“这一次回去除非修炼到了瓶颈，否则就不要再下山了。”
“你的实力虽然在上三境中已是佼佼者，但不要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八境终究只是八境。”
“若是你能达到仙人不出，再无敌手的实力，我便把这万妖图录送给你。”
李常乐汗颜：“这有点难办……”
“四师兄和二师姐太强了。”
“正面拼杀，即便我成了九境，估计也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红莲轻笑一声：“还算有些自知之明。”
“你可以以长青和丹红为目标，但不能只以他们为目标。”
“记住，你的心决定了你的眼界。”
李常乐行弟子礼：“弟子谨遵师叔教诲。”
红莲拂袖转身：“回山去吧。”
拜别师叔后，李常乐和水灵儿驾驭飞梭朝着南方飞去。
要说南昭危在旦夕，李常乐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跟秦思武也是朋友，不知道秦家能否安然无恙。
秦汉生作为镇南王，守护南昭是他的责任，若是南昭失守，想必秦汉生这个镇南王恐怕也要身陨当场。
不过师叔知道这个情况，监正肯定也知道这个情况。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出手，说明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刻。
起码蛮国那位大祭司应该还没有下场。
李常乐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蛮国图什么。
要说他们不把仙人当回事吧，大祭司一成仙他们就有勇气攻打大阳。
要说他们把仙人当回事吧，大阳两名仙人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要不大阳人怎么都叫他们蛮子呢……”
李常乐也只能如此感慨一句了。
如果真惹得师叔和监正齐齐出手，清晨开打，傍晚就让他们过上天祝节。
李常乐不禁笑了一声。
他想这些也没什么用，王朝争霸更替，对于白玉观和道妙山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李常乐的关注，只是因为他与这俗世红尘有了牵扯。
无论是作为大阳国师的师叔，还是身为自己朋友的秦思武。
种种原因让李常乐心境上无法真的置身事外。
但是大阳有师叔和监正两位仙人坐镇，这中洲不可能有国家能敌得过大阳。
而如今自己也要脱离红尘，回归白玉观。
真是应了常宁那句话，此次下山历练，受益颇多，感悟颇多。
不仅修为上提升了一个境界，道心也更加稳固。
还学会了天眼大神通和不灭真身，更是看清了这方世界的一角。
心决定眼界，而眼界则决定自己能走多远。
李常乐腰间八角通盘坠光芒一闪，取出一节碗口粗细的木头。
“我决定给阿瞳做一把木刀。”
兔儿爷看了一眼：“你别浪费了这么一块好木头。”
“呦，你还能看出来这块木头不凡？”
李常乐笑道：“给阿瞳做把木刀，怎么能叫浪费呢。”
兔儿爷淡淡说道：“我说的是你别浪费了这么一块好木头。”
李常乐疑惑：“有什么区别吗？”
兔儿爷吧唧吧唧嘴，神情不屑，没再说话。
水灵儿看向李常乐：“你真的要给人家带一把刀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