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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是个光棍,在殡葬行业工作了快30年了,从最开始的扛尸体工,到火葬场的火化工人,再到殡葬馆的保安, 人生的一半时间都扎根在这行了。

这份工作工资高口碑却不好,别人都说他身上带着阴气,不愿意和他接触,慢慢的,自己也避着人了。

近来关节炎越发严重了,腿疼的厉害,侄子劝他回家养老,还帮他联系了一家条件不错的养老院。

是啊,辛苦了一辈子,也该停下来歇歇了。

张老板同意了他的离职请求,还多给他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只是最近还没找到合适的保安,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

来应聘的人不算多,一听说要值夜班,工资再高也退缩了。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可干了几天后也跑了。

下午张老板又带了个年轻人过来让他带着适应适应,这个小伙子比他工作的时候都年轻,一看就是对这行好奇来玩玩的。

老刘心里已给他定性,这个年轻人,明天绝对要跑。

一老一小坐在值班室里互相瞪着,齐牧率先打破了沉默。

“刘叔,我叫齐牧,您叫我小齐就行,张老板让我和您多学习学习。”

老刘心想你明天就跑了,还学什么。

“没什么好学的,挺过今晚再说吧。”

殡仪馆大多建在郊区的荒山野岭里,入夜以后万籁俱静。

老刘天一黑就在唯一的一张床上躺下了,齐牧在沙发上坐着,和柏长生发着信息。

他那边信号不太好,一直断断续续的,齐牧和他报了声平安后也就不聊了。

老刘的呼吸声渐沉,齐牧也不好做别的打扰人家睡觉,便在沙发上躺下了。

现在才8点多,他还没这么早睡过呢。

头顶上的灯光明晃晃的,齐牧轻手轻脚的站起来,关了灯。

“你干什么?”

老刘突然坐了起来,对着他大声斥问。

齐牧:……

“呃,我看你睡着了,就想着关了灯好睡一点。”

这回轮到老刘无语了,在这种地方值班还关灯睡觉?真不知道他是胆子大还是无知无畏。

“这里是值班室,晚上不关灯,把灯打开。”

齐牧听话的开了灯,心里暗暗记下,明天来要带一个遮光的眼罩。

换了地方,加上灯光和老刘的鼾声,齐牧一晚上睡的都不怎么踏实。

硬生生的挺到了天亮。

可能身边有人,老刘这一夜倒睡的挺踏实,早上一醒来就看到齐牧坐在沙发上,黑眼圈都出来了。

老刘心里冷笑,很快他就要逃跑了。

果然,齐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下班了吧,我回去补个觉,晚上再过来。”

老刘愣了一下,“你还来?”

“是啊,三天试用期呢,当然得来了。”

“不是……你不怕吗?”

“怕什么?老板都说了,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有什么好怕的。”

老刘现在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了,看着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胆子还挺大。

他为自己之前的主观武断有些不好意思,从床上站了起来,“还以为你们年轻人都看不上这种工作呢。”

“怎么会,这种工作总得有人做,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而且工资给的还这么高。”齐牧笑了笑,“刘叔,我晚上再来和你值班哈。”

下午还要去鬼屋兼职,齐牧怕把身体熬坏,先回家睡了一觉。

柏长生回家了,这个屋子显得空落落的,齐牧一回来还有点不习惯。

熬一晚上什么胃口都没有,齐牧饭都没吃就去补觉了,直睡到中午才缓过来。

晚上再去殡仪馆的时候,齐牧带上了黑猫和姜情。

老刘看见他态度比昨天好了点,但当他打开包把猫放出来的时候,脸又拉下来了。

“这里不要养猫这种东西,而且还是黑猫,招阴。”

齐牧:“……刘叔,你这是封建迷信。”

老刘嗤笑一声,“小伙子,别不信邪,老头子我在这行干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

齐牧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看见就不行,反正我相信这世上没鬼。“

试用期一过,齐牧和张老板说了入职意向,他很痛快的就留下自己了。

老刘和齐牧分开值班,老刘值白班,齐牧值夜班,等张老板再招一个白班的工作人员,老刘就能光荣退休了。

白班的工作人员要比夜班的好招多了,很快就找了一个面相粗狂的中年男人入职。

交接完工作,夜间这里就剩下齐牧了,他反而觉得自在很多。

殡仪馆的工作其实还是有些忙的,每天都有人在死亡,这里的四间停尸房几乎都是满的,六个灵棚每天轮着不停的迎来送往,齐牧很快就适应了工作节奏。

“阴阳先生说了,要在晚上12:40;2:14和4:44三个时间给我妈上香,这个时间你记住了吗?”

齐牧记下客户的要求,叹息一声,今晚又没的睡了。

“嗯,都记下了。”

“那就拜托了。”男人握了握齐牧的手,递给他一百块钱。

齐牧:……

他从没想过,这份工作还有额外收入啊……

从善如流的将这钱放进口袋,“您放心,我会准时给老太太供奉的,需要给您拍照证明吗?”

“呃……这倒不用,我相信你。”

乔先生的母亲是昨天下午送来的,需要在这里停灵三天才能入殓,家里人扛不住一直守夜,便把这项工作外包出去了,让齐牧代替他们尽孝。

这本来就是齐牧的工作内容之一,现在有钱的加持,做的更是尽心尽力,掐着表去上香。

齐牧点燃三支香,对着老太太的遗像鞠了三个躬,将香插入香炉。

“我儿子呢?”

齐牧装作没看见老太太,敬完香就走。

“你鞋带开了。”

齐牧下意识地低头,看到自己今天穿的鞋根本就没有鞋带,暗道一声糟糕,被耍了。

果然,老太太在他身后桀桀怪笑,“小子,你看得到我,也听得到我说话。”

齐牧:……

无奈的转身,“都说头七才回魂呢,您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老太太穿着一身青蓝色的寿衣,盘腿坐在棺材板上,“嘿嘿,老婆子我压根没走过,也幸好没走,要不然怎么能知道这群不孝子孙,连守灵都让别人代劳。”

齐牧叹息一声,劝解道:“老太太,时代变啦,现在流行孝心外包。”

“屁嘞,活着的时候就照顾我的活外包出去了,死了也见不着他,真是白养他了。”

齐牧不好再说什么,多给了烧了两张纸钱。

老太太收到纸钱后,拿出一半递给齐牧,“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能帮我给儿子带句话吗?”

“……呃,这个有点难办诶,阴阳两隔,我带话他也未必肯信啊。”

老太太也知道他为难,没有在纠缠,眼神却透过他看着远方。

“我只是……想让他们多陪陪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