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从修源城回到修源宗时,发现两人候在她院门口。
是慕鸿嘉和墨川。
她有些意外:“慕公子何时来的?”
慕鸿嘉仍旧带着面具,但可以看到他唇角清润的笑意。
他摸着自己的腿,嗓音清朗:“不久,也方到。”
身后的墨川眉挑了挑。
明明等了一顿饭功夫了。
云姝打开禁制,今日长渊不在,盘盘腾腾在空间跟着雪团修炼,难怪慕鸿嘉进不来。
“这两日觉得腿有些不适,便不请自来了。”他倒是客客气气地等着云姝回来,又跟在云姝身后让墨川推着轮椅进门。
“哪里?慕公子既是我的病人,我自然该对慕公子负责。”
慕鸿嘉鼻尖轻嗅,问道:“云姑娘喝酒了?”
云姝“嗯”了一声:“喝了一点,不多。”
许是和姬少安饭间说到了身世之事,她心中有些郁结,便喝了些酒。
但姬少安控制着,只让她喝了两杯。
没想到慕鸿嘉隔着她这么远也能闻出来。
几人进了院子,云姝指着西侧的厢房:“那慕公子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待我休整片刻再来给您看腿。”
慕鸿嘉脸上从始至终带着笑意,摆摆手:“不急,云姑娘今晚先休息,明日再检查也不迟。”
云姝想了想,道了一声好便各自回屋。
————
夜间圆月高悬,云姝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来到后院。
坐在后院的池塘边,借着月光看里头游动的鱼。
今日姬少安告诉她自己的身世或许和慕家相关,其实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先前几次和慕家人接触下来,她便有感觉慕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且慕家的情况复杂,若自己真与他们有关,届时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她只是想找到哥哥,可眼下兄长一点消息也没有。
想到这她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云姑娘有心事?”
如脆玉的声音响起,她回头,见慕鸿嘉自己推着轮椅过来。
“慕公子还没睡?”
慕鸿嘉一身青衣,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似与身后的蔼蔼青山融为一体,只让人觉得十分静心。
他笑了笑,推着轮椅停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
“我向来睡得少,想着今日月色正好,便出来看看。”
云姝笑了笑:“慕公子好雅兴。”
慕鸿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今晚云姝回来他便看出来她心事重重。
“云姑娘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在下能帮的上一二。”
云姝仍旧坐在原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唇角扬起,弯成好看的弧度:
“说起来,和慕公子认识之前,我还特意去过风云阁。”
慕鸿嘉“哦?”了一声,拉长语调:“是吗?云姑娘为何而去?”
云姝想到那日她发布的那条消息:
“找个人罢了。”
“找到了吗?”慕鸿嘉问。
云姝摇摇头,后来她去过东域的风云阁,但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若是他看到了那条消息,必然会来问的。可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或许真的没看到吧。”
要么是错过了,要么是根本没看到。
总之,就是没有任何消息。
犹如大海捞针般,云姝当初也只是抱着一丝指望,如今看来,这一丝指望也破灭了。
其实还有个更难以接受的可能性,只是她一直不敢去想。
慕鸿嘉低着头,神色莫名。
云姝当初写下的那张纸条如今便在他书房的桌子上,被珍重收进一个檀木盒中。
上面写着:躲猫猫,闭闭眼,三二一,找哥哥。
他咽了一口气,只觉得喉间酸涩,不敢抬头看云姝的脸。
“其实……”云姝蓦地缓缓开口,“我有位兄长。”
慕鸿嘉心头一颤,好在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云姝看不到他的异样。
“当年就是他把我放在修源山下的,那时我才两三岁,他把我丢在那,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云姝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仔细算来,这好像也的确是别人的故事。
只是如今的云姝,已经身在其中了。
这是她第一次同人说起自己“兄长”的存在,从问心路恢复记忆之后,她一直将这件事藏在心底,谁也没告诉过。
不管是师尊、师兄或者是长渊……她不想让他们担心自己的情绪。
今日不知为何,面对慕鸿嘉,她却不自觉讲出了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在我的记忆里,他也是无可奈何。我想,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想要找到他,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想告诉他我现在过得很好。”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许是此事压在心底太久,没有人倾诉吧。
慕鸿嘉一直静静听着,天黑他背着月光,云姝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静静坐了许久。
半晌,慕鸿嘉才低声开口,努力不让云姝听出他嗓音的异样:
“或许云姑娘的兄长一直都在默默看着你……”
云姝仰起头,细看天上的圆月,可以看到周围的一些星星。
“或许吧……”她喃喃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必然有不能来找我的理由。”
她自然是理解的。
“但我希望,我也能和他分担一些他从那时起就背负的东西……”
“家人之间,不是应该相互依靠吗?”
当初兄妹分别之时,鲜血遍身,伤痕累累。
这些年来云姝能在修源宗过平安的日子,自然是因为他把危险全数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如今还不能相认,想必是危险并没有解除。
她有时也怕,担心自己出头冒尖会被什么仇家找上门来。
可她没法这样一个人苟且活着让自己的至亲之人替她承担所有的为难。
若不能声名显赫,又怎能让哥哥再看到自己?又怎能让他也愿意将一部分担子分出来?
慕鸿嘉心中一片酸涩。
他竟不知道,小姝一直都想着要替他分担。
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若没有万全把握,他不能将小姝暴露。
他紧了紧拳,只恨自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