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香菱一进来,就瞧见秦可卿正与一个眉目有些熟悉,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正说着话,那女子衣着并不华贵,但香菱见了却怎么都觉着熟悉。
那妇人原本瞧着还有几分拘谨,待到见到了香菱,尚不曾开口,泪便流了满面。
“英莲!”那妇人痛哭道:“我是母亲啊!”
秦可卿见香菱……不,应该说是甄英莲,见甄英莲愣在原地,连忙介绍道:“英莲,快来啊,你母亲寻了你多年,你瞧瞧,你们两个长得多像啊。”
甄英莲有些踌躇,仔细瞧了瞧,而后方才上前询问:“我本名是什么?为何流落在外被人买卖?”
封氏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你本名是甄英莲,当年我与你父亲带你去看花灯,府里的小厮抱着你,待到我与你父亲察觉你不在后,那小厮早就跑没影了,你父亲与我房子又被烧了,只得卖了家产去投奔你外祖,沿路寻你,但你外祖觉得你父亲不务正业,几番挤兑,前些年你父亲与一僧一道出家去了,我只能勉强做着针线活维持生计,顺带打听你的消息。”
甄英莲恍惚道:“家附近,应当有个葫芦庙,是吗?”
封氏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后来你父亲与我早年资助过的,一个叫贾雨村的上门送了些银子,求娶了我身边的侍女……”
甄英莲反复询问封氏:“当真是贾雨村?”
封氏困惑道:“是啊,我记得清楚,那贾雨村留下好些银子,就在你父亲出家不久。”
甄英莲拿着帕子沾了沾含泪的双眼,秦可卿在一旁怒道:“英莲这孩子早些年与你们走散后过得苦,被一对人牙子卖了两家做丫头,其中一家打死了另一家,抢了英莲去,那判案的知府正是那贾雨村!”
秦可卿当时看的时候就觉着气愤,如今跟英莲相处了这些时日有了感情后更是不免带出几分。
封氏恨不得活活吃了贾雨村,搂着甄英莲哭道:“我与你父亲怎得资助了这样一个混账东西!只是苦了我儿了啊。”
待到几人整理好情绪后,秦可卿柔声对封氏说:“我先前见了英莲一眼,觉得很是喜爱,便要来认了干女儿,那当票子也早就送到官府销了,如今封夫人来了,我便再问问你跟英莲,可愿让英莲认我做个干娘?”
封氏看向英莲,见英莲并不抗拒,便含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若是跟我走,英莲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如今她父亲寻不到了,我家里老父前些年也去了,日后英莲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就是了。”
秦可卿又问英莲:“英莲,你母亲不介意这事儿,那你可还愿意?”
甄英莲自然是愿意的,低头浅笑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秦可卿合掌笑道:“这便好说了,日后夫人便留在府上,多年未见,也好好与英莲说说话,若是不想留在府上,我名下有间不大不小的院子,就在隔壁,原本是想着日后英莲大了给她招婿用,左右也连通着,关上门就是小夫妻的院子,打开门也能时时过来说话,如今姐姐来了就先住在那,平日里也能与我说说话。”
见封氏有些不安,秦可卿柔声道:“若是去了外头,我跟英莲也都放心不下,再说了,亲母女哪有不想亲近的,姐姐尽管住下,姐姐也读书识字,会些女红,日后若是可以,便教我那两个女儿认些字,学些女红就是了。”
封氏见状,也没继续推脱,感激的应下,而后秦可卿含笑道:“英莲,既然说了要认你做干女儿,等之后你干爹有空了就开了祠堂,你便做我干女儿,日后也有兄弟姐妹帮衬,姐姐觉得如何?”
封氏自然无有不应,甄英莲这段时间也知道秦可卿的良苦用心,所以也柔声应下。
待到此间事了,秦可卿正式认了甄英莲做女儿,又将此事记在族谱中后,府里头就统一管甄英莲叫大姑娘或大小姐,底下两个开始启蒙的妹妹也都管甄英莲叫姐姐,而封氏因着拿着女先生的银子,倒是安心了许多,平日里也与女儿说些从前的事儿,但更多却是珍惜现在。
甄英莲本就是封氏的老来女,如今封氏四十多岁,旁人听了秦可卿收了个养女,还帮着找到了亲生母亲,将其留在府中住下,平日里当女先生,都只有夸赞的。
秦钟与甄英莲都是性情柔和的,虽然辈份上差了,但是秦可卿也说了,府里头没必要在意这些,所以两人平日都是直呼名姓,偶尔凑在一起说说诗词,偶尔凑在一起下棋写字,感情倒是越发的好。
秦邦业偶尔过来几次见到了,总觉得不大对劲,终于在秦钟考中了秀才后跑来问女儿对英莲的安排。
秦可卿也没瞒着,“若是英莲想要嫁人,过上一两年我就帮着寻摸个周全的,若是不愿嫁人,那我就寻摸个好人过来入赘,父亲怎么关心起这个了?”
秦邦业对甄英莲态度平平,平日里向来都是不过多关注的。
秦邦业叹了口气,将自己觉得秦钟与甄英莲越发亲近的事儿说了。
“英莲旁的都好,我也不是在意过往的人,只一点,辈分差了啊。”秦邦业很是苦恼。
秦可卿先前也发现了苗头,如今见秦邦业提起,便说此事交给自己来解决。
秦可卿分别约谈了秦钟跟甄英莲,见两人都是被戳破后方才后知后觉,又将两人同时叫到面前,屏退下人后询问:“你们两个心里怎么想的,跟我说说,我也好有个章程。”
甄英莲抿着唇,如今年岁渐长,她出落得也越发漂亮,又因这几年常常作些诗词,身上也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秦钟低头思索了片刻,而后站出来说:“姐姐,我想……等考了举人后求娶英莲姐姐。”
甄英莲惊讶的侧头看向秦钟,秦可卿却不觉意外,少年慕少艾,这很正常,秦钟又自小被自己吓唬大,唯一能接触到的,没有血缘关系还能平等交流的也就英莲一个。
秦可卿看向英莲,柔声问道:“英莲怎么想的?我先前是想着要么给你寻个周全的,要么给你招赘,你心里怎么想的呢?”
甄英莲见秦钟眼中满是忐忑,瞧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却愿意站出来,再想到过往那些跟秦钟一同的日子,含笑道:“我……都听母亲的。”
秦可卿见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的,便应允道:“旁的我都不管,只是若是外头有些流言蜚语,你们两个可莫要放到心上,毕竟这辈分的确……”
甄英莲询问道:“那母亲……我会不会拖累你跟父亲?”
秦可卿摇摇头,安抚道:“你跟钟儿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这辈分……差便差了吧,将来的日子总归是你们两个过,只要你们两个过得好,外头那些声音自然就没了。”
解决了这一桩事儿,而后秦可卿便开始给两个人灌输夫妻相处的思想,免得两个人日后热乎劲没了成了对怨侣。
当然,不仅是英莲要照顾到,秦可卿自己的女儿更是被秦可卿盯得紧,毕竟这两个孩子一个白切黑,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动不动就搞些事儿,若不是有丫头婆子帮衬着,秦可卿当真是有些受不住。
小儿子跟姐姐们很是不同,或许是因为两个姐姐时不时就过来摆弄的缘故,小儿子颇有一种在哪都行,干什么都行,读书也行练武也行的感觉。
秦可卿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不是带了记忆下来的,结果最后发现人家就是单纯的无所谓。
除了家里人之外唯一在乎的就是好美食了,但两岁的孩子谁敢给他乱喂东西,只能偶尔尝尝,就这都一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的样子。
秦可卿偶尔空闲下来也会猜一猜自己的孩子都是哪位大能转世下来的,但除了比较明显的几位,剩下的秦可卿也都想不出来,但是总归都是自己的孩子,正常教着就是了。
待到秦钟考上了举人的时候,甄英莲也十九了,秦钟十七岁,思想比当年成熟许多,但还是坚定不移的想要求娶甄英莲,秦可卿跟柳湘莲商量了一番,又与封氏说了这事,而后便在某日带着孩子们回母家的时候将此事与秦邦业说了。
秦邦业年纪大了,这几年身子虽然还不错,但也致仕了,如今女儿过得好,几个外孙女外孙也都伶俐可爱,秦邦业唯一操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先前秦邦业还担忧儿子年纪小分不清玩伴之间的喜欢跟男女之爱,如今见儿子考了举人后还是坚定求娶,便也同意了这事儿,开始商量起来要用什么规格,邀请哪些人过来。
如今秦邦业致仕了,便搬到了女儿女婿家附近,他本就小有积蓄,如今再买个房产也不过小事,两边本就是姻亲,再加上关系特殊,所以商量时也很是平和,先是定下聘礼跟嫁妆的数量,而后再大致定下要请的人,最后再定个好日子。
待到一切都定好后,两府也开始了忙碌,秦钟有功名在身,甄英莲又是秦可卿的干女儿,所以婚礼规格虽不算盛大,但也热热闹闹的。
往来的宾客虽然也有心里嘀咕辈分差了的,但大都知道新郎官跟新娘子是一道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且虽然辈分差了,但新娘子是秦夫人的干女儿,所以也没人嘴上说三道四的。
待英莲这事儿了了,秦可卿这几年一直盯着的宁荣二府,或者说不长眼色的老牌勋贵们也在空出手的皇帝如疾雷一般该关的关该流放的流放该杀的杀了。
秦可卿趁机买了好些丫头回来,那些个闺阁小姐能帮的也都帮衬了一把,像是巧姐,湘云,秦可卿都给找了个庄子安顿下,还有些能救得没犯过什么事儿的丫头也都顺手救了,毕竟往日她就爱做这些事,如今再做也没人觉得有什么惊讶的。
但是黛玉秦可卿虽也暗地帮了一二,但在宝玉宝钗大婚时黛玉哭了一场便去了,秦可卿无法,便也没救上,兴许林妹妹下凡便是为了历劫一场的。
旁的如同王熙凤,沾了大事儿的,秦可卿救不得,但也知道王熙凤心心念念自己的女儿,便叫人带着巧姐过去与王熙凤道别,王熙凤知道自己女儿被一家好心的官夫人救下,如今在庄子里跟史湘云还有几个往日府里的丫头一同生活,心里也放心了,连连叮嘱女儿谁都不要去找,自身好好的她才能瞑目。
三春之中迎春秦可卿先前帮着躲了这场祸事,探春因着如今国朝武将不少,所以也免了和亲一事,惜春是个清醒的,本想出家,后来秦可卿想了想,便寻了三个姐妹做女先生,如今也都住在庄子上,日后若是家里有了孩子,年纪大些能启蒙了再到府上。
宝钗那处秦可卿便叫人问宝钗愿不愿意上来做个账房先生,日后如果做的好就提拔宝钗去做掌柜,不愿做了说一声就是,宝钗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家中兄长被判了一命换一命,嫂子早就走了,母亲又年迈,便咬牙同意了,去了后发现好些姐妹都被救下,哭了一场不在的姐妹,又特意给黛玉和几个平日玩的好的姑娘立了牌位,便梳了头开始按部就班的做事。
此间事了后秦可卿还没放松几年,就接连见两个女儿坑了两个除了长得俊家世还不错的儿郎回来,那两个被坑了的傻蛋还点头认真说是他们自己愿意入赘的,希望秦可卿能同意。
秦可卿打量了一下,又试探了一番,而后发现这两个家伙都被忽悠瘸了,没办法只能上门去帮女儿收拾烂摊子。
这事儿了了还没多久,原本以为皇上所说,关于秦国公主与儿子的婚事儿没了着落的秦可卿就冷不丁的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待到秦可卿寿终正寝后,只觉得终于放松了,救这个救那个,救得人心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一场,不过走了一场红楼后,楚思也多了许多身临其境方才有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