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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监道:“另有敦信伯府顾栩呈上的书信,本是要待他回京呈递给圣上的,但耽误了,一直放在隐龙卫堂中。”

正监将信件呈上。

皇帝似乎兴致缺缺:“左右不过是让他去做做样子,殷王叛乱的实证,朕已经知道的够多了。”

但他仍然拿起那封信来看。看着看着,皇帝眉头皱起,视线越过信纸,锁在了正监的身上:“京城中可有一种叫做乌金膏的东西,忽然流传于市?”

正监一愣:“这,似乎确有此物,不过只是赤脚郎中弄出的方子罢了,臣也只是随意听了一句……”

“那药局的仓库中可有此物?”皇帝道,“仔细去查,务必找出究竟是谁在兜售这样罔顾人性的东西。”

“那信中……”正监意识到什么。

“顾栩,还真是有些能耐,我小看他了。”皇帝向后一靠,“他在江南道调查殷王一事,除了那些纷传的流言,还查出了这乌金膏。这东西正是用那种毒草制成。”

正监大惊失色:“那、陛下,此事难道和……苏大人有关?”

“八九不离十。”皇帝眯起了眼睛。

椒园背后的萨尔罕,与温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温清又被查实受雇于慕游,着手在几个皇子之间搅风搅雨。

慕游与药局有所关联,而这一次,西胡来的那两个使臣提供了重要的情报,言道西胡私下有人将这种药物兜售给了一家北秦医馆,而这医馆背后的东家,竟是太医周杏林。

皇帝只觉不寒而栗。

莫非,慕游一事其实是苏牧英放出的障眼法?

他苏家绝不可能控制鼎盛的慕家,而五皇子是夺位的最佳人选。他在背后如此操作,不但使五皇子失去了问鼎帝位的资格,还一并牵扯下了秦昭宁。

这样一来,朝中文重武轻,慕游手下的兵权还需要人接手,空出了大批的位置。

那些人可靠吗?

皇帝提笔继续拟旨。

调动距离京城最近的京畿卫大军,拱卫皇城,同时对原本慕游手下的几支军队加以调查,查清他们背后与苏家有无瓜葛。

苏牧英……

“派遣隐龙卫中最精锐的一支,将苏牧英牢牢监视起来。”皇帝说道,“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正监道:“是!”

皇帝取出密章,压盖在纸上,随后交给身边的陈朔,要他速速将此密旨送到肖景志手中。

他又将桌旁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份已经装裱完成、缀着金黄绸缎的圣旨。

皇帝提笔,欲在文首的“秦昭”二字后添上一个“月”字,顿了顿,却又将笔放下。

外面依稀传来未歇的鼓乐声,但城中庆祝太子大婚的烟花已经停了。

皇帝收起圣旨,走到御书房门外。

东宫的方向还能依稀看见挂满的红绸和烛火,鼓乐声就是从那边传来。本该是大喜的夜晚,皇帝却无端觉得胸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在心头。

今夜无月,只有一层很厚的阴云。

……

喜宴终于结束了。

秦昭月喝的有些多,他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虽然皇帝的苏醒并非一个好消息,但好在他预判到了这一点,并未在事情未明之时就急于拔除皇帝的眼线。

因此,他还是那个孝顺谦恭的太子。

一国之君,不那么容易死去。

秦昭月醉醺醺的,但步履仍旧平稳,至少没表现出醉鬼的模样来。

他不由得想起还在房中等他的景桑。

她很美丽,很端庄,极有未来一国皇后的风度。且出身高贵,并非吾月那样的小家碧玉能比。

只是眼中并不含情,看他的视线只有平淡,就像他母后看他父皇一样。

不如吾月。

秦昭月想,待他登基,便改了吾月的名字,赐一个恩典,封她为妃。再为吾叶指婚,加官进爵,也好为他们的付出有些交代。

吾叶……

秦昭月微微皱眉。使团进京的宴会上,他显得有些慌乱了,表现并不好。但他的发现倒是为自己提供了重要的信息——皇帝所中的毒来自西胡,那粒神药就是解毒的关键。

无妨,无妨。

秦昭月想,就将此消息透露给皇帝,待他终于找出背后的人来,两相缠斗,最终剩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

内侍小徐子小心地扶着他,他看见秦昭月嘴角露出了笑,他也不禁跟着笑起来。

进宫做内侍,乃是天下最悲惨的事情之一,但还好,他小徐子命好,早早就因为机灵指给了未来的太子。

他一路陪伴太子到了现在,从未生出二心,太子对他也极为信重。

待到殿下登基,他就像陈朔公公和扈光公公一样,是大内的总管,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届时什么钱财权力,乃至美色,他都会拥有!

比那些还有家伙什的男人们强多了!

小徐子微笑着,没注意侧边冲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内侍,一下子撞在他脚边。

“哎呦!你走路小心着点儿!”小徐子怒气冲冲说道,“冲撞了殿下,该当何罪!”

“徐公公!不好了,小路将军忽然情况不好,请殿下快些去看看吧!”内侍一看是太子,跪在地上便不敢再起来。

“天云?!”秦昭月酒醒了些许,“我们去看看。”

“殿下,这……可别误了您的好时候。”小徐子为难道。

“什么好时候?!”秦昭月阴冷地看他,“叫此人拿腰牌去找太医!”

说着,他大步流星,向着路天云所在的别院去了。

小徐子慌忙从腰间取下东宫的腰牌,塞在那内侍手中,自己去追太子。

内侍伏在地上,待他们二人远去,慢慢抬起了头。

他看向太子离开的方向。

……

东宫别院。

秦昭月刚刚踏入院中,就觉得有些不对。

路天云忽然不好,怎么院中还未点起灯烛?白日温馨的院落此时漆黑一片,只模糊看得见房屋的轮廓。四角的红色灯笼只剩黑沉的影子,在风中微微晃动。

秦昭月并不是傻子。

不对劲。

路天云怎么样了?

秦昭月手摸向腰间,那里却空空如也。

他今日大婚,怎会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