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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族长激动地踢翻凳子,凑到她身边,盯着那枚小小的蛋。

在手电筒明亮的灯光照射下,蛋壳上浮现出细密的孔洞,它们像一张张小小的嘴巴,滞笨而缓慢的吞噬着液体。

“有效果!”族长欢呼道,“对他的确有好处!等他吃完再刷一层试试!”

当白蛋差不多吃完后,安酒赶紧再刷一层上去。

这次白蛋吞噬的速度更快了,短短一分钟就将液体吸收干净。

族长越看越觉得蛋壳变了,变得充满了光泽感。

“用不用试一下另一盆?”

面对安酒的提议,族长深思熟虑之后拒绝了。

“就先用这盆尝试,免得出差错,另外……我想给夫人试一下。”

两人齐齐扭头,看向静静坐在水中的族长夫人。

她面容恬静,品格秀美,睡美人般微含着下巴。

安酒惊讶道:“确定要给夫人用?”

“是的。”族长慎重回道,“我仔细思考过,问题可能不止是出现在孕育蛋上,有可能夫人的身体也在亏空……”

他说的多少有些没底气。

毕竟一切都是猜测,哪怕孕育蛋是在吸收,也不能代表之后就没有问题。

安酒担心他病急乱投医,孕育蛋可以有无数个,夫人只有一个。

没了夫人,族长振兴族群的希望就没有了。

心中没了念想,还怎么活下去?

安酒劝道:“可以先等等,如果白蛋度过今夜没有问题,明天再给夫人涂抹试试也来得及。”

而且已经等了那么久,没道理现在栽跟头。

族长明白她在担忧什么,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

可这是他期盼多年的愿望,次次失望累积的压抑情绪,于今日终于见到了曙光,他激动,难过,身体在轻轻颤抖。

族人说得对,不能急这一时。

“按你说的来吧。”

族长最终还是冷静下来,做了正确的决定。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守着。”

安酒知道他思绪复杂,今晚肯定睡不着,便也没推辞,起身回了屋。

等她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族长静坐在原地,思考挣扎了许多。

房间里寂静无声,是早已镌刻进他骨髓深处的孤独。

他向来挺直的腰背忽地弯了下去,满是坚定的表情一瞬间崩盘。

无尽的哀伤从他身上缓缓溢了出来。

“怎么办……”

他颤巍巍起身走到夫人身后,双臂将她环抱在怀里,面颊紧贴着她的头发,喉头滚动,发出艰涩的声音。

“夫人,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我错了……”

他的眼睛已经无法流出眼泪,可他的心却被淹在泪水中无法喘息。

如果他错了……

怎么办……

其实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已经快挺不住了。

无关身体,而是心灵。

他太孤单了。

那种孤寂是从灵魂中渗透过来的。

如此长的时间之后,他只记得自己要让族人复活。

那,之后呢?

世界已经被海水占据,除了螺居外,他再也没见到任何一片陆地。

他们该去哪生活、繁育?

螺居可以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家,可物资又该怎么办?

资源是会慢慢消耗光的。

这里没有土地,没有种子,没有果实,什么都没有。

其实这都是他和夫人一直逃避的东西,或者说,帮助族人复活,是他们眼下最紧要的任务。

至于以后怎样,就留给以后头疼。

族长苦笑,当然,也许他现在也是自寻烦恼,谁能保证那些液体就一定能帮助孵化出族人来?

很可能又是一场空欢喜。

等下——族长表情僵硬了一瞬——为什么他忘了隔壁就有一个复活的族人?

现在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孤独?

那份来自同族的感应还在,他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一个人太久了,一时无法从过去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可能是吧。

族长放开夫人,拿起族人留下的梳子,缓慢的帮夫人梳头。

“有时候我会庆幸,你不用体验无尽孤独的苦楚,但有时候我也会怨你,为什么就那样坚定,宁愿付出生命……或许我们都自私一点……感情为上……”

他说不下去了。

他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他和夫人都绝对不会走这条路。

美化当时没选的路是错误的,是为自己的懦弱和胆怯找的借口。

族长不再言语,忘记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抛去杂絮,只集中在当下,为夫人缓缓梳头。

没有声音,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时间,仿佛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一如以往睡不着的数个夜晚。

安酒睡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硬撑的族长看上去好像更虚弱了。

“已经又是新的一天了吗,真快啊……”

他的状态不太对。

安酒面上不显,仿佛没有发现地说:“还没到呢,我提前起来了,族长你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看着。”

“不,不用了,外面的天应该快亮了。”族长的目光似乎穿过厚厚的墙壁,和外面浓郁的黑暗,望到了明媚的阳光。

“准备一下,该给夫人涂抹了。”

“昨天那枚蛋——”

“没有异样,来帮我一把。”

族长现在身体虚弱,一个人抬不动夫人,安酒过去抱着夫人的另一边臂膀,两人齐用力,一点一点将夫人拖出池水。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虫腹逐渐露出水面。

圆润、庞大,极具视觉冲击力。

当夫人被放平在地板上时,虫腹极具弹性的左右晃了晃。

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放在了桌面上。

虫腹上的皮肤并非是光滑的,上面布满不太明显的环形纹路。

看着如此怪异瘆人的一幕,安酒胃里有些翻涌。

她借着和族长说话移开目光,“您打算涂在哪?”

“腹部。”

“还用昨天的刷子行吗?我只拿了那一把。”

“无妨。她感觉不到。”

安酒转身去拿刷子,在族长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呼吸,等端着盆子再回来,她已经调整好情绪。

“族长,您来还是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