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郡县,遍地生花,所谓的遍地生花,指的是,大雪之下,死了不知多少流民。
他们有被活活饿死的,有的是忍受不了寒冷,活活被冻死。
他们的尸体躺在雪地里,直指天空的雪花无情洒落在各个边角处,才堪堪把他们覆盖在厚厚的积雪下面。
难道这还不能称之为遍地生花吗?
百姓们对上妩帝姬的怨恨,并非一星半点,而是发自内心,从骨子里映射出来的。
没有粮食的日子太苦了,那时的人心也不堪一击,抢粮卖儿女是常事,食子裹腹才是惨绝人寰。
张旭之心里明了,既然劝不动更多人去提早收割麦田,就不要去冒那个险。
他们张家退出朝堂很多年,只能顾住眼前光景,根本没有能耐与手段顾住更多的人不受挨饿之苦。
当初他爹张崇宗决意离开帝都皇城的时候,就对他们一家人说过。
“日后隐于乡野之间,只求独善其身,若是能做到独善其身,才可量力而行去帮助其他人。”
因为没有官位与权利,他们命如草芥,随意一个决定与举动,都可让他们张家被有官位加身之人给盯上。
张崇宗对小辈的训诫之词并无过错,他们张家既然选择了乡野,日后行事,就做不得主了。
若不考量良多,贸然行事,就等同于把张家置于风口浪尖,亦或是放在火架子上烤。
不管是张崇宗,还是张家其他人,都很是感激萧长逸的提点。
若非他想的周到,估计张旭之也会秉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原则,去叫人知会一声其他村子的人。
好在张家的做事原则与萧长逸的考虑不谋而合,否则会横生枝节,招惹祸事,更是后患无穷。
几人说了好久的话,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天黑了,说干就干,张里正带着张大宝偷摸着去了陈阿婆家。
而张家院子里,小豆包一句话似是让张家人与萧长逸想到了一件无比重要的事儿。
“娘亲,豆包要娘亲,张奶奶,娘亲怎么还不回来,豆包都想她了。”
小豆包话里满是急切,他恨不得现在就见到上妩,好躲在她怀里,再闻着她身上的香甜气息不松手。
张大娘猛地一拍手,被小豆包的话惊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嘴里还大喊一声,“呀,坏了!”
萧长逸听了小豆包的话,再一想,他来张家这么久了,根本没有见到上妩的踪迹。
他明明记得上妩答应过自己,说是待小豆包醒了,就带着小豆包一同来张家,找张大娘说说话。
如今看来,显然不是,而萧长逸又岂能淡定?
尤其是他想到罗钱与罗婶子的嘴脸,便更加的揪心了。
随即目光充满焦急,看向张大娘,问道,“张大娘,我家娘子去了何处?”
张大娘被问,不敢耽搁片刻,她将今日下午上妩带着小豆包来找她的情景说了一遍。
等萧长逸听完张大娘的话后,他眉心突突直跳,心里紧张的不行。
若说是摘野菜,就连是去深山外围打猎的村民,都已经归家了。
晚间天色黑,有时还会自深山之中传来野兽的嘶吼声,那些上山打猎的村民与挖野菜的妇人都怕的要死。
故而,他们会在天黑之前赶下山。
奈何愣是不见上妩回来,萧长逸知道,上妩不可能直接回家去,她若是回来,指定是一早就来接小豆包回家。
这么晚还没回来,萧长逸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心中有一个念头猛然升起,上妩去了深山。
萧长逸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他瞧着上妩时不时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在院子里纳凉时,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将目光移至盛着杂物的屋门口发呆。
见到这,他心中生出一丝怀疑来,不知那道装有杂物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上妩总要盯着看许久。
他没有压下怀疑,反而是指向盛有杂物的屋子,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娘子,你在那间屋子里放了什么,可否告诉为夫?”
上妩立即回神,掩去眸中紧张之色,不答反问,脸上的表情错愕极了,“夫君为何这般问?”
萧长逸没想到上妩会将他一军,就在他欲要开口之时,耳边响起上妩的声音。
声音糯糯的,听在萧长逸耳里,能化作一滩水,流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沉醉不知归路。
这声音,确实做到了让萧长逸不知归路,因为上妩接下来的一句话,打消了他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夫君,里面并没有装什么,你要是想去看,那就进去。”
上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起波澜,好像在同人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她演的太好,以至于萧长逸错过了一些疏漏,如今再细细想来,上妩明明早在前几日就准备进山了。
萧长逸一想到上妩瞒着自己进山,他心里别提多堵得慌。
还有身上骤然凝聚的阴寒气息,都因上妩的自作主张油然升起。
萧长逸不敢耽搁,他转身欲要将小豆包交给张大娘,可惜小豆包抓着自己的脖子,死活不从自己身上下来。
嘴里还急切道,“不,豆包不,豆包和叠叠一起,找娘亲,找娘亲。”
小家伙眼中含了一丝雾气,仿佛他若是不答应他,他就要用眼泪淹没自个。
萧长逸深知,小豆包比同龄孩子都要聪慧,他定然是感受到娘亲有危险,所以才要吵闹着跟着他一起去寻找上妩。
心知没法儿,只能带着小家伙一起去,萧长逸加快脚下步伐。
他并未直接去山上,而是想着先回家一趟,因夜间多猛兽,唯有火把能让它们有所畏惧。
为此,他是回家拿火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