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马大的男子完全不吃周文启这一套,他说话之间抄起桌边茶盏摔了出去。
直到茶盏落地,瓷器声清脆,可惜却被拥挤看热闹的人群给淹没殆尽。
紧接着,男子身后踊跃出七八个人应声附和,他们各个脸上带煞。
周文启心思百转之间,脑中斟酌言语,本欲与他们周旋一阵子的,可惜到嘴的话,被台上的声音压了下去。
台上鼓声阵阵,乐曲清扬,一浓妆戏服女子缓缓从空中落到戏台子上。
她步伐轻盈,身姿妖娆,媚眼中透着灵动稚嫩,浅浅一笑,露出梨涡,不知勾了多少男子的倾心相待。
片刻之后,鼓声暂停,众人凝神屏气间,皆要看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随身甩动手中的水袖,水袖似是在她的动作下有了生命般,一挥一收,一扬一甩,无比鲜活。
随之而来的是,台上女子嘴角微张,唱出婉转悦耳的戏词。
她唱的是长恨歌,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绝美爱情,落得个凄惨收场。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
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
……
一曲终了,等台上女子迈着步子退场,乐曲收尾后,台下众人还未回过神来。
他们从未听过这般好听的曲子,虽不知戏词里的人物是否真实。
不过,就单单凭借着台上之人的声音悦耳,让他们这些人直入佳境,好似真的能看见戏词里的场景,也能够激起他们的震撼了。
最先拍手叫好的是刚才那位叫嚣的男子,“哈哈哈,这就是落雪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儿。”
他连连称赞,右手不自觉的摸上胡须,眼中迸射着贪婪的淫念,嘴角的笑意瘆人得很。
这些,都被周文启看在眼中,他自动忽略众人对刚才台上女子的夸赞声。
扭头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侧的方言,方言立马明了,随后利索的挤出了人群。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待到周文启再次将目光看向刚才那处位子时,刚才带头生事的男子没了踪迹。
独独剩下他带来的一群兄弟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相互咬耳朵说话。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他也能猜出来,他们定然憋着什么坏事呢?
周文启对于刚才生事的男子并没多想,毕竟,人有三急,去如厕很正常。
他刚才之所以让方言去后台看看,原是因着刚才台上唱戏的女子根本不是落雪本人。
外加上,落雪也不会唱这一段戏,这戏词就连他,这个在戏园子待惯了的人都未听过,落雪不过才来半个月,又从哪里的知呢?
要知道,伶人唱戏,都是有专门的作词师傅帮着作词的。
刚才台上那段词,他敢肯定,绝不是出自他们戏园子的师傅做出来的词。
为此,才想着让方言去瞧瞧,别一会儿混进了不该有的人,若是再看见不该看的,也就别怪他心狠了。
就在周文启欲要转身回后台时,不经意的一瞥,他竟瞧见和刚才那位男子是一伙的人当中,右侧手臂上暗沉的黑,勾勒出蛇形的影子。
南疆人,这个念头一出,周文启顿时不淡定了。
他立马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刚才前去给他报信儿的伙计,令他带人盯好前排的那些人。
之后,自个则是去了供前来看戏之人解决生理需求的茅房。
……
千音阁很大,穿过后台,一直向里走,过了一道雕花楠木门,就是后院了。
后院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团锦簇,各个不凡,上妩不做理会。
她则是加快脚下步子,左耳一动,闪进了假山后面。
等身后男子跟到假山处,发现没了小娘子的踪迹,顿觉恼火。
他还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这是南疆话,隐匿在假山一角的上妩再熟悉不过。
南疆人的语言,她精通得很,还是萧长逸教的,不曾想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不过,刚才那人说的是句废话。
上妩一早就盯上此人了,此人是她与萧长逸进城后,被街道上往来百姓围着指责不是时,暴露手臂上暗纹的南疆人。
她第一眼见到此人时,就注意到他手指的异常了。
三七说,男子的中指若是往外翘,且频率越来越快时,说明他体内火气旺,需要女子来泄火。
当时,她好奇的问三七,用女子怎么泄火呢?
三七打着马虎眼,硬是不告诉她,后来她因想着这件事儿无心书本上的内容,被萧长逸察觉。
萧长逸轻敲桌面,问她为何事烦忧,她想也不想的将问题说了出来。
可惜,她并未等来萧长逸为她解答,而是瞧着他阴沉着一张脸,手掌紧握成拳,一副要将人拆膛入腹的模样,吓得她不敢吭声。
时间过去良久后,萧长逸才离开了书房,留她一个人在书房内看书。
之后的两天内,三七就再也没在她眼前晃过了,她问夜玄与夜玖他们,三七去了哪里。
两人则是面色不改的说,三七被萧长逸派出去做事情了。
当时,她坚信不疑,毕竟三七也经常被萧长逸带出府去,不是去城外的军营,就是去其他地方做事情了。
这次,真不怪三七,是上妩闲无聊,非要他讲故事听,他哪里知道些故事呀。
就算是知道,也都是自己从前抓捕逃犯的经历,被上妩缠的烦了。
没法子,就随便讲了个自己从前审讯犯人的经历。
就这么随口一说,竟被上妩记心里了,小姑娘还傻乎乎的去问萧长逸,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不好过吗?
萧长逸一顿沉重的教育,打的他愣是五六天躲在房里不敢见人。
那脸上被揍得一个狠呀!连他自个都认不出那猪头是他。
不曾想,当初三七的随意一说,却成了上妩设计南疆人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