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弱症,是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本就是寿数不长的人,幸得公子相救,又被王爷府中的名贵药材娇养着。
如此看来,他是这般的幸运,能遇到公子与王爷。
三七说的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这群孩子固然可怜,但可怜的又岂会是只有他们?
这世道乱了,人心也乱了,唯有王爷的麒麟军才能闯出一条道来,现下最为主要的事情是找到王爷。
自己说服自己的三七,虽消散了气焰,正视了眼前这群孩子的困境,但仍不能平淡面对。
他害怕再这么看下去,会忍不住带着这群孩子进王府,给他们一处安逸之所。
故而,他迈着步子走到一面墙根处,自动背对众人,面对墙角而立。
三七瞧了,都有些看傻眼了,这孩子不会是被他说的狠了吧?
平时多乐观一个人,他还没说几句话呢,怎么就这么丧了?
不是喜欢犟嘴吗,咋这么反常,莫不是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非流扫了眼三七,只此一眼,也能知晓三七想些什么,但他不说破,准备让三七自个瞎猜去。
对于澜山的小举动,他一目了然,这孩子是被他带大的,如今他心里定然还有疙瘩在,这才自个躲在墙角下生闷气呢。
小虎子一群人的命运,在非流与澜山他们的对话里起起伏伏,但他们这些人也并未因着眼前的人不带他们离开这里而生了嫉恨之心。
他们本就是自小没了爹娘的人,后来又恰巧相遇在一起,一起扶持,不曾离心,也不曾怨恨世道的不公。
因为每天都在忙活着祈求街边之人的施舍,又怎会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人间一场历练,自小没有长辈操持,更没有人教他们,人被欺负了是要反抗的。
人世将他们腐蚀,反抗什么的,他们自然不懂,也是因着不懂得反抗,才被权势压榨,敢怒不敢言,卑微又隐忍。
可转念一想,整个苍玹已经乱套了,渊帝依附世家大族,本来有萧长逸在,还能压制一些。
怎奈萧长逸不知所踪,世家大族越发的放肆,各地征缴赋税严重,百姓们喘息不得。
他们对人命的轻贱之意,显然到达了不可能忍耐的地步。
天子脚下,帝都皇城内,竟有世家子弟打马过街,马后还用绳子捆绑着奴仆。
奴仆遍地磷伤,一路被疾驰的马儿拖拽到城门口,直至咽气。
一卷破席子,草草了事,奴仆的家人得了几两碎银,不敢闹事,忍气吞声。
这事儿虽被压制下来,未传出帝都皇城,但非流却是能通过各地暗庒,了解帝都皇城的动态。
除此之外,不久前,幽州地界官员联合几个部落的藩王,一同揭发执掌幽州十二部大权的顾君衍,说他有谋逆之心。
渊帝当即震怒,派身侧杨适中率领东厂之人前去查实。
此去用了七八日的功夫,等抵达幽州地界后,不过一夜的时间,便已查实情况。
在顾君衍的王府暗格内,发现了龙袍与私自雕刻的玉玺。
那玉玺的外表当真与渊帝手中的玉玺一般模样,若非刻印出来的印章暴露了真假,还真无法分辨一二。
之后的事情便好办了,渊帝夺了顾君衍的王位,命人将其凌迟处死,连带着王府上下,家眷一个不留。
那一夜,格外深沉,杨适中手持利剑,从未停息过片刻。
直到天刚刚亮,满地的尸首,血流成河的场面刺痛人心。
却刺不痛杨适中,他是渊帝手中的利剑,渊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早在定川二十四诸侯遭遇不测的那天,他就已然知晓渊帝的下一步动作。
渊帝做事果断,不过略施小计,便引得幽州其他部落的藩王争斗不休,连往顾君衍府邸塞龙袍与玉玺的勾当,都敢做。
顾君衍是苍玹唯一的异姓王,他已故的父亲与先帝有八拜之交,先帝特此封他父亲为异姓王。
平日里两人以兄弟相称,先帝非常信任顾君衍的父亲,才会将幽州十二部刺史一职交给他的父亲。
顾君衍的父亲过世后,他自然而然成了新的异姓王,父承子业,也就接替了他父亲的位子,坐稳了幽州刺史一职。
顾君衍在位之时,确实将幽州十二部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受百姓爱戴,他也极其信任各地藩王,对他们诚心以待。
就是因着这份该死的诚心,才会让他不曾设防,着了别人的道,阖府上下,自此长埋地下,冤屈无处诉。
毕竟,他们连是谁害得他们都不知晓,又怎凭着一缕魂魄报仇索命呢!
顾君衍一死,幽州并未乱套,这也多亏了杨适中的铁血手腕。
渊帝将杨适中派到幽州地界来,便未打算再让他回去,只有将幽州全然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他才放心。
显然,杨适中便是他最为信赖的人。
杨适中是带着渊帝的诏令来的,渊帝封他为幽州刺史,统治十二部。
一个阉人,竟也想统治幽州十二部,不仅是其他部落的藩王反对,就连百姓们也极力反对,但那又如何。
还不是被杨适中满身的寒气,一手的杀伐果断治的服服帖帖的。
也怪幽州的各地藩王安逸久了,不曾回过帝都皇城,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危机四伏,只顾享乐。
杨适中随便一吓,也能吓破他们的胆量。
非流在想,当初顾君衍做刺史之时,百姓们多的是夸奖与爱戴,但他一朝获罪,成了乱臣贼子。
如今,怕是坟头也不得安宁,被百姓们谩骂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