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维珍最不能理解的,不管是李母自作主张跟董氏商量给李绘清纳妾,还是董氏这些年的焦灼绝望甚至连自己的身后事儿都琢磨好了,为什么却能始终忍着未向李绘清透露一字半语?
明明这件事儿最不该被排除在外的人就是李绘清这个做丈夫的啊。
李母对儿子不透露,是下意识的,多年来李绘清的孝顺也许让她有了所有事儿儿子都会顺从的惯性。
更别说这个时代的婚事,本就是父母做主,所以在纳妾的事儿上,李母也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能做儿子的主。
但是董氏呢?为什么她也始终对李绘清缄口不提?
毕竟是十年夫妻啊。
不管是十年,还是夫妻,都不至于如此啊。
“从前不想提,是怕他分心,影响课业,他已经够辛苦的了,尤其是这两年,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使,人都快读书读傻了,实在不想因为这些事儿让他蹉跎光阴,后来……后来是不敢提。”
董氏摇头叹了口气儿,顿了顿,又道:“其实夫君待我一向很好,可是自从他金榜高中,我这心里却……却愈发没了底儿,许多话想说又不敢说,只能憋在心里。”
顿了顿,董氏又艰难开口:“我怕被他嫌弃。”
刚嫁给李绘清的时候,李绘清不过就是个举人,董氏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容貌姣好,粗通文墨,还会打理家宅,嫁进李家算是门当户对。
在那时候的李绘清面前,董氏很有底气。
但是渐渐地,董氏却愈发底气不足,因为生女伤了身子迟迟再无身孕,因为小姑子得四爷看重、做了本朝的头一位侧福晋,四爷爱屋及乌有意拉扯李家,也因为夫君争气最终金榜题名、入了翰林院。
日子过着过着就像是做梦似的。
“从前他总是落榜,看着他苦闷消沉,我心急如焚,盼着他能早日金榜题名、功成名就,别再年复一年受罪了,如今,他当真……如愿了,我却、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董氏苦涩地摇摇头:“我知道我这样想是不对的,我也知道我……我如今是配不上他了。”
是的,配不上了。
李绘清三十而立、风华正茂,正是一个男人最迷人、最昂扬向上的时候,而往后,李绘清的仕途有四爷保驾护航,注定一帆风顺。
而她呢?
多年拖着亏损的身子打理家宅,年近三十,已然是货真价实的黄脸婆,不止如此,她这个黄脸婆还生不出儿子,娘家也帮衬不上夫君。
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实上,她跟李绘清已经不般配了,而且差距一直在拉大。
她不是不盼着夫君好,她只是……害怕。
无人可诉的害怕。
董氏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她抬起头,一双苦涩的泪眼看着维珍:“侧福晋,您能……体会吗?”
……
慧娴慧妍方才直接就跟着武格格走了,连午膳都是在武格格处用的,待董氏在维珍这里用过午膳,两个孩子才从武格格那边过来。
“额娘这就要走了,你们两个好好儿要听小姑姑的话,知道吗?”
董氏把两个女儿拉到跟前,一番仔细叮嘱。
“嗯,额娘你放心吧,”慧娴慧妍使劲儿点点头,慧娴拉着董氏的手,小声道,“额娘,不用担心我跟妹妹,你要……好好儿喝药。”
如今,高郎中每半个月登门给董氏诊一次脉,药也是一直没有停过,煎药这事儿是瞒不了孩子的,所以慧娴慧妍都知道额娘病了,虽然额娘说是小病不要紧,但是两个孩子心里都很担心。
董氏鼻头又是一酸,忙不迭抿唇笑了,点点头:“额娘会的,等你们这次回家,额娘的药就能停了呢。”
“真的?”慧娴慧妍登时两眼放光,一脸惊喜。
“是的,高郎中说额娘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好了,过段日子就能停药了,改吃药膳就行了呢,”董氏含笑道,“你们就放心吧,好好儿跟着师父学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