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逸跪坐崖边,望着依旧漆黑一片的崖底发呆。
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你不是南宫遥。
虽然你们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样,可我就是知道,你不是他。
南宫遥是沉稳谦逊,克己复礼之人。
小时候,时常被我嘲笑是个木头,满脑子的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
当年,听闻他逃婚,我的下巴惊掉好几日,都未恢复原位。
直到再见到你,我才确信是真的。
起初,我以为,你只是长大了,开始懂得拒绝,知道争取。
可,后来我发现,相同皮囊下的你和他,却是全然不同的灵魂。
你,洒脱放浪,不受拘束,喜欢挑战,有很多惊世骇俗的想法,经常独自一人野游,甚至宿在郊外。
你做的帐篷,虽和行军帐篷类似,可又多有不同与改进,更美观,也更有情趣。
你看似玩世不恭,可在我面前,偶尔竟会双颊绯红……露出女子才会有的娇羞。
我经常恍惚,乱想一通,甚至认为你是一名女子。
是的,女子!
无数次辗转难眠的夜,我这样希冀着,畅想着……
也越来越肯定,你就是一名女子。
我,我……一直未表露什么,你也不曾说过什么。
我常想,这一生,就这样做至交好友,也挺好。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可,为何连我如此渺小的愿望,都要剥夺。
你为何要来皓京?为何来找余小乔?为何在相府外徘徊几日,都不敢进去?
为何在北疆时,将她救走?
为何以身挡箭,替她去死?
莫非,真如长公主所言?
不会,不会的!
我知道你没有,更不会,你的心……
可,你同余小乔,到底是什么关系?
祁天逸眼中充满困惑,神情满是哀思,整个人颓然无力地瘫坐着,如同被抽去灵魂的躯壳,亦像被榨干嫩绿的枯草。
深冬的暖阳,斜斜地照在身上,他却未感觉一丝暖意,反而更觉凄凉、哀伤。
长公主满是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唇角掬起一抹笑,满意地走了。
此时,老木气喘吁吁地奔至无名山。
一双狗腿怎跑得过日行千里的骏马,差点跑死,就这还是晚了一步,只远远看到南宫遥挡箭,二人一同落崖。
见长公主离开,老木把气喘匀后,才踉跄着走至崖边。
祁天逸望着形单影只,神情哀伤的老木,唇角扯出一丝苦笑,翻身跳下了悬崖。
可,一如之前余小乔与姒文命落崖那次,他找了整整一天,也未寻到任何踪影。
等到祁天逸再爬上崖顶时,衣服已被树枝挂得千丝万缕,脸上一道道灰,看着仍守在崖顶的老木,唇角又扯出一丝苦笑。
倒是条,有情有义的狗!
心中这样感叹着,伸手抱起它,送回了相府。
老木陷入哀伤中,竟乖顺地任他抱着。
……
回到相府,老木一直窝在蓝桉苑,全无一点精神,饭都没怎么吃。
整个相府,陷入一片焦慌与阴郁。
大小姐,无故失踪!
不知何时失踪,被谁掳走,是死是活?
江屿白来相府,宽慰祖母,余闻瑞瞧着,心中五味杂陈。
余楚婉与余楚霄丧丧着,整日蹲在老木身旁。
余小乔不在,老木更加谨慎,不敢说话,怕被当成神狗,给活祭了!
可,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啥都不做。
老木起身,腿却发软,一个踉跄又栽回狗窝。
不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越要振奋。
“汪汪汪!”
老木叫着,要饭吃。
余楚霄才意识到,老木好几日没吃没喝,忙去厨房寻了些吃食。
老木挣扎着爬起,奋力吃着。
虽毫无食欲,却仍拼命往嘴里塞,干哕都被它强压了下去。
吃饱喝足,感觉体力恢复些,老木叼着余楚霄的袍角往外跑。
余楚婉与余楚霄对看一眼,意识到什么,忙发现新大陆般问老木,“你是带我们去找姐姐吗?”
老木猛点着狗头。
余楚霄忙去喊余闻瑞,调派力量跟着。
众人跟老木,来到无名山。
老木朝着上次余小乔坠崖的地方猛吠。
余闻瑞脸色惨白,吓得倒退两步,险些摔倒。
上次坠崖仍触目惊心,这次……莫不是又坠崖了?
究竟是何人?
要置你于死地?
长公主?
我可怜的乔儿!
余闻瑞命众人下崖去寻,顿时数十条绳索顺崖壁而下,数十人爬下崖底搜寻。
结果,同上次一样。
还是,不见任何踪迹。
一连几日,都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连个衣服布条都没有。
余闻瑞夜夜睡不安稳,总是噩梦不断,虽是寒冬腊月,可每每睡醒都是一身冷汗。
同样睡不安稳,日日心慌的,还有远在北疆的余小墨。
自那日同余小乔通话后,余小墨便夜夜从梦中惊醒,总梦到姐姐满脸是血,站在面前。
还流着泪阻劝他,“不要回皓京,不要回来!”
余小墨一连几日望着联络器发呆,他想按动通话纽,可又总在触及按钮的时候,骤然停住,甚至将其扔到一边。
他想,可又不敢。
他怕,怕按动了按钮,却听不到姐姐的声音。
“晴姐姐,你派去打探的人,回消息了吗?”余小墨见晴灵萍脚步沉重地走进殿中,迟疑片刻后,问道。
晴灵萍冷淡的眸子,竟挂着难以名状的忧虑,这是余小墨认识她后,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余小墨不由一惊,心跳猛然加快:“姐姐?我姐姐,怎么了?”
晴灵萍眼神黯淡,欲言又止。
余小墨忙去抓腰际的联络器,慌乱中竟将联络器摔到地上,他有些乱,迟疑片刻后才伸手捡起,双手合掌祈祷呢喃几句,颤抖着按下了按钮。
滴,滴,滴……
联络器响着,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余小墨咽了口唾沫,缓缓开口,“姐姐,姐姐怎么了?”
“少爷入狱,小乔落崖……杳无音讯。”晴灵萍手指微动,轻咬了下唇角。
余小墨身子一软,瘫坐进龙椅,“我、要回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