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熙帝咂摸了一下,然后表扬了礼部尚书,众臣鄙夷地瞥了眼嘚瑟的礼部尚书。
紧接着,建熙帝又赏了些古玩字画,田亩铺子……又赏了赵曦协同办案之功,最后,最最最重要的是,奖赏孝敏皇后,因为没有她,就没有赵缨立功的机会。
说完,建熙帝身子实在扛不住,退了朝。
赵缨和赵曦见状跟了过去。
“父皇,你的身子如何了?”
建熙帝强迫自己清醒起来,装作一副抖擞的模样,笑呵呵地拍了拍赵缨的肩膀,说道,“父皇无碍,就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够了,再加上风寒侵体,有些嗜睡。”
赵缨半信半疑,建熙帝为了让她放心,看向赵曦,“你不信问你哥哥,父皇这病好久了,若病重了,早不行了,可见并无什么大碍。”
赵缨眼眶微酸,“父皇,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侍疾。”
“你刚从大理回来,长途跋涉,还是先回去休息,朕这里有你的皇兄守着。”
赵曦淡淡道,“我会照顾父皇,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缨的目光从二人脸上一一扫过,没发现什么异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下心来。
“好,若父皇有诏,儿臣随时进宫。”
赵缨走后,建熙帝的淡定再也装不出来,他一伸手,吴永贵立马端上痰盂。
“呕……”
吴永贵别开眼,默默流下泪来。
赵曦看着痰盂中浓黑泛着汤药味的污物,眸光一颤。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刚喝进去的药!”
建熙帝吐完,脱力般地躺在榻上。
赵曦低声吩咐,“让人重新煎药来!”
“是!”
吴永贵退开,赵曦半跪到龙榻前,拿帕子给建熙帝拭干嘴角,“父皇可好些了?”
建熙帝缓缓睁开厚重的眼皮,看向赵曦,声音嘶哑,有气无力,“曦儿,你可怨父皇?”
赵曦一怔,喉间骤然涌上肿胀酸涩,他重重吞咽了下,道,“不曾。”
建熙帝未置可否,只是转过头,看向头顶的纱帐,“本来,朕还想着,好歹有那么几年,可以补偿你,补偿你母后……”
“朕早就该想到,当年怀安那闺女给朕添了些寿元,若没有那番机遇,恐朕等不到和你,和你母后重逢了。”
“父皇……”
“曦儿……”建熙帝抚上赵曦的脸庞,浅浅一笑,“你长得真像父皇和母后,呵……实话跟你说,父皇也有自己的私心,原本皇子之中,偏爱琮儿,但后来得知了真相,看到了你,朕就觉得,谁也比不上朕的曦儿!”
“曦儿,那次在金銮殿上,第一次见到你,朕便像有感应似的,很是喜欢你。”
赵曦的眼泪,如细线般无声流淌。
“咳咳咳!!”
“父皇你别说了,你一定能好起来的!你若出了事,儿臣该如何跟母后和缨儿交代!”
建熙帝顿了半晌,凝视他的目光渐沉,“不需要交代。”
“你的身份,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待朕殡天后,你只要记着,善待你的母后,和你的妹妹,她们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父皇,你不会死的,怀安那个女儿,儿臣已经去找了,儿臣愿用自己的寿数换给父皇……”
“胡说八道!”建熙帝呵斥,“这天底下哪有父亲要儿子的寿数?”
“曦儿,你且听着朕的嘱托。”
“父皇你说,儿臣听着……”
赵曦说完,却迟迟不见建熙帝说话,他一抬眼,却发现建熙帝深深地看着他,锐光仿佛冲脱眼里的薄翳,一瞬不瞬地看穿他的心。
赵曦下意识避开眼睛。
建熙帝鼻间轻轻沉了声,转过头,眉眼舒淡,“把你母后身边那个唤宝儿的婢子,带回你的定王府吧。”
赵曦一凛,“父皇,这是为何?”
“事到如今,若你母后果真命不久矣,倒是成全了朕。”
赵曦欲言又止,半晌轻轻嗯了声。
“好,父皇,儿臣把她带回去。”
此时,吴永贵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王爷,药熬好了。”
赵曦起身,接过药,“父皇,儿臣服侍您服药。”
建熙帝被吴永贵垫高了身子,半眯着眼,艰难地将药喝下。
赵曦低垂着眉眼,神色黯然。
建熙帝喝完药,竟精神好了些,精神一好,就忙不迭想要去坤宁宫走一遭,于是将赵曦赶走后,建熙帝换了衣服,遮住身上的药味,坐上轿子,赶往坤宁宫。
却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笛声。
后宫嫔妃争宠的手段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像这种在御花园埋伏,唱歌跳舞弹琴吹笛子,真不新鲜!
吴永贵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下,光他见过的,就不下三四个,今夜这个,倒是技艺最好的,就不知是哪宫的娘娘,这般不长眼!
皇后不在的时候,都没人能夺去半分雨露,更别说皇后回来了。
这人肯定要失望了,搞不好还要被罚!
正想着,建熙帝喊停了,“停!”
吴永贵诧异地看了眼建熙帝,只见他拧眉,一副震惊的模样,紧接着,他急切道,“把吹笛子的人给朕叫来!”
吴永贵蒙了半晌,“奴婢遵命!”
然后吩咐,“快快快,把人给皇上搜出来!”
半晌,一个小宫女被禁卫辖制住双臂,摁在了建熙帝脚下。
吴永贵见状眼前一黑,都怪当今圣上太洁身自好了,让这群禁卫都不知分寸了,按常理,夜里皇上偶遇妙人,求见一面,搞不好要临幸的,怎么能跟押犯人一样押过来呢!
但是又见皇上都没说什么,吴永贵松了口气。
“抬起头来!”建熙帝沉声道。
地下的婢子伏在地上,身姿袅娜,沉着淡定,没有半分惧色,闻声,她悍然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建熙帝。
看到小婢子的脸,建熙帝眉间的褶皱愈深,眸底闪过一丝淬辣的杀意,稍纵即逝。
婢子没察觉,反而看着建熙帝,苦笑,控诉,“陛下,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吗?”
“此曲名曰雨霖铃,是幼时父亲亲自教授陛下与我,这些年来,陛下被人骗了啊!”
“享受皇后尊荣,椒房专宠的女子,实际上是个窃贼!她窃取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睿哥,你要还祯儿公道啊!”
建熙帝眉眼微深,嘴角不自在地抿了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