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望着一脸愤懑的唐芯,有点头疼。但她的问题,倒也并非是胡搅蛮缠的。他费尽口舌,除了是要提醒她们小心提防外,也是希望她们不要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导致事态扩大。如今北境正在打仗,人朝内部是经不起大的动荡的,那是会影响到北边的战事的。而这三个人里,还就属唐芯最为难搞。别看只是个小姑娘,但作为唐家的掌上明珠,小公主般的存在,她如果真要闹将起来,也是真的会让人头痛的。
周勃不得不耐着性子,劝说道:“目前,咱们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的。芯儿你也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咱们内部乱起来的话,是会影响到前线的战事的,兹事体大啊。不过,周伯伯向你保证,只要战事一定,我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不过,暂时呢,你们就先忍一忍。至于矾楼的一应损失,等到时候我一并帮你们讨回来,你看这样行不行?”
唐芯少有见到周勃对人这么低声下气的,弄得她也有点不好意思的。再怎么说,这毕竟是薇儿的父亲,她刁难谁也不应当刁难他的。于是,便笑道:“伯伯既然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不行的?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这样,我们暂且就先这样处理吧。”
见唐芯松口了,周勃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正事谈完,王氏也安排好了饭食,众人便一起过去吃饭。三个女孩子,旅途劳顿,都很疲惫,草草吃了饭后,加上晚间内城宵禁,唐芯便也没有回去,一起留宿在了周府。
翌日一早,三女还在酣睡中,矾楼的邱掌柜却已寻到了周府。尚未去礼部当值的周勃便代为接见了他。邱掌柜在这位三品大员面前,不敢怠慢,加上他也知道这位大人与自己的东家颇有渊源,便也不做什么隐瞒,就将这么早就赶来拜访的原因,和盘地托出。
“昨日半夜,又有人送过来一封信,依旧是给我家小姐的。只是,内城已经宵禁了,小人进不来。只好今日赶早跑来了。打扰之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无妨。那封信呢?”
邱掌柜双手奉上那封信,周勃接过来,看了一眼,信封上依旧是那四个字“高芝亲启”。周勃没有拆信,而是转头吩咐了一个丫环:“你速去促请小姐她们起身,就说邱掌柜来了。”
“是。”丫环领命匆匆而去。
“邱掌柜请坐!”
“不敢不敢,小人站着就好!”
周勃也不勉强,转而问道:“可有看清那送信人的样貌?”
“回大人的话,因为是在半夜,那人将信交给值夜的人后,便离开了,过程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加上没有灯火,倒是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的。”
周勃也就是顺口一问,闻言点了点头。其实,就算看见了对方的样子,甚至于把他抓住了,左右也不过是个跑腿送信的,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用处的。
过了一会儿,高芝她们便出来了。彼此见礼后,周勃便将那封信递给了高芝。高芝接过来,也不多话,直接撕开,取出信纸看了起来。然后,又将其递回给周勃。
周勃接过信,快速瞧过之后,直接问道:“高姑娘,怎么看?”
高芝想都没想,道:“我们早已料到对方会再来约见的。昨晚上,我也已经仔细想过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干拖下去的。还是去和对方谈一谈吧,至少先听听对方的价码再说。”
周勃点头赞同道:“此言有理。若不回应一下对方的话,我也担心他们会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不过,如今高姑娘的安危,可是关系着前线的战事的,不可不慎。”周勃一边敲打着手指一边思考着续道:“对方约的是午后,趁现在还有时间,我这就入宫去找汪直,向其要几名内卫过来。”
高芝吓了一跳,婉拒道:“不须如此吧?有马铁护着我去,应该就可以了吧?”
周勃颇为强势地坚持道:“不要拒绝。要不是如今不宜大动干戈,影响到战事,本官才没心思陪这帮人胡闹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这么不分轻重,实在令人厌恶。高姑娘此去,也无需对他们过分地退让,实在不行,便先吊着他们。待前方战事有了进展,得出空了,本官定要亲自去陛下面前,讨一个旨意,好好的敲打敲打这些牛鬼蛇神一番。”
周薇和唐芯也劝道:“高芝姐姐,你就听爹爹(伯伯)的吧。”
高芝见状,也只能答应下来,施礼致谢了一番。周勃离开后,因为午后要去和那些人谈判,高芝便干脆继续留在了周府等着。吃早餐的时候,王氏不知道是从哪里刚刚听说了矾楼被纵火的事,倒是颇有些被惊到了,一直在絮絮叨叨的。再到听说,午后高芝还要去会见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后,更是惴惴不安。在王氏看来,虽说高芝的确勇气可嘉,但是一个女娃子去和那种人接触,那也实在太过危险了。见到王氏一直为她担心着,嘴上碎碎念着,高芝却一点儿不觉得烦,反倒大为的感动,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高卢氏,不免拉着王氏的手,反过来细心安慰着。
午间,周勃亲自带着四名汉子回到家。为双方做了介绍后,周勃向马铁和那四个汉子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尽心保护好高小姐的安全,不可有所闪失。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举动,都要以此为重中之重。无论有什么后果,本官都会为你们担着,你们尽可放心大胆的出手,无需有所顾忌。”
“属下遵令,誓死完成大人所命!”马铁等五人同声领命。随后,高芝告别众人,依旧蹬上唐家的那辆马车。之所以刻意的选择坐这辆车,也是有意想告诉对方,高芝与唐家是有关系的。当然,这也并非只是单纯的唬人,因为唐芯也确确实实是京城矾楼的股东之一。
望着徐徐远去的马车,王氏忍不住的道:“夫君,怎么这事儿非得让高芝一个女孩子去了?唉!”
周勃无奈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除了马铁他们几个外,我另外派了人沿途监控着,高姑娘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其实,王氏的话不无道理,这种事儿还真的不是非要让高芝一个姑娘家去冒险的。只是,为了将来对那些人“秋后算账”,是需要更多的掌握相关的情报的,让高芝去走这一趟也有引蛇出洞的意思,看看能否让更多的幕后之人现身。毕竟不能老是只拍苍蝇,不打老虎。打一个大的,可远比拍死一百个小的,要更有教育意义的。因此,表面上,只是高芝带着马铁他们五个人赴会。但,暗地里汪直已经派出了数百个密探沿途监控着了。
汪直和周勃的计划是:利用这个机会,通过反侦察去挖出幕后之人,然后,来一个“敲山震虎”,让他们长长记性。想要求财,可以。但有些红线是绝对不能踏过的,后果会很严重的。这件事情,自然是经由皇帝首肯的。因为这后面,牵涉到的或许也有皇家的成员。不过,像这等危及了江山社稷,国家安定的事情,皇帝可不会有什么“顾念亲情”之类的“温馨”想法,这种时候,他就只是皇帝,也只能是皇帝,只会做皇帝该做的事情。
马铁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眼观四路。他自然觉察到了沿途的异样,也发现了其他四个内卫偶尔与沿途密探在时不时的做无声的交流。看来,朝廷对高芝此次与对方的会面,暗地里还有其它的安排的。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朝廷把高芝当做诱饵,打算钓一钓大鱼呢。马铁皱了皱眉,但对这种事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尽心尽力的保护好高芝了。之前,他护着张恪南下,也跟着他和高芝返京,大家也算有点交情的。回京之后,知道自己家中比较拮据后,张恪还硬塞给了他不少钱。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知恩图报”。对于张恪与高芝的关系,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只是冲着张恪,他也一定要好好护高芝周全的。想到这里,马铁便又提了几分小心。朝廷要做什么,他管不着,也轮不到他管,他就只想好好的护着那个女孩。
马车一路驶出南门,到了码头边,便有一座叫“绿杨庄”的府邸,一看便是大户人家。门前站着两个家丁,见到这辆马车停在门口后,连忙过来询问来意。马铁代为答道:“矾楼高氏,应邀来访,烦请通报。”
那家丁闻言笑道:“原来是高老板到了。我家主人早有交待,贵东家到来后,可即刻进庄,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说完弯着腰一摆手,做了个恭迎进庄的手势。高芝从车厢里出来,下了马车后,马铁五人便马上围拢到了她的身边。那家丁对这个阵仗似乎见怪不怪的样子,依旧笑容满面的保持着那一副欢迎的姿势。只不过,这家伙一副狗腿子一般的嘚瑟样,看着就很让人不爽。高芝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后,扔给他一样东西,口中说道:“赏你们的!”然后,便迈步走了进去。那家丁下意识的接过来一看,刚刚绽放的笑容瞬间便僵掉了,却见手上接到的竟然是两个铜板。两个铜板?这……这是瞧不起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