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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烨在太子少师府待的时间不长,半个时辰左右,受益匪浅。

礼物都被拿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季伯昌亲自相送。

进入了马车中,齐烨对老丈人的更加敬佩了。

要么说人家能当太子少师,一针见血。

当环境不适合生存的时候,动物最先干的事就是停止繁衍,然后是大迁徙。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读书人,国子监,同样如此。

国子监的官员、士林中的所谓名士大儒、还有读书人,说白了,其实就是同一种人。

士、农、工、商,四民之意,士为其首。

这个士,指的是当官的,并不是说读书人都是“士”。

人们之所以京中读书人,是因为普遍认知中,只有读书人才可以当官。

关键,就在这个“士”字。

国子监,是培养“当官”的地方,里面很多士林中人。

士林中人,则是可以当官、当过官、以及能够影响当官的群体,里面全是读书人。

读书人这个群体呢,则是像一个“培训基地”,为国子监、为士林、为官场,输送人才,如果进不去这仨地方,为了保障自己阶层的特权,会为士林、国子监、文臣们摇旗呐喊,冲锋陷阵。

京中,国朝中枢,权利中枢,季伯昌比谁看的都明白,读书人之所以有恃无恐,正是因京中有让读书人有恃无恐的土壤。

齐烨去了南地,各州城该走的都走了,读书人的影响力根本没有那么高,在各城各县中,实则是世家把控着各行各业各个领域。

地方,读书人出自世家,而非世家被读书人牵着鼻子走。

京中的情况正好相反,世家的影响力肯定是有的,可也正是因为京中的世家子太多了,这些世家子无论是当官的、经商的,还是干别的,都来自五湖四海,互相联合,也互相制衡。

京中,天子之下,朝廷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世家一家独大。

因此,京中有着最适合读书人发展的空间与土壤。

他们可以科考入仕,他们可以闯荡名声变成名士大儒,他们可以成为各家府邸的门客出谋划策,也可以如同交际花似的结交达官显贵为自己积累人脉。

齐烨想要动国子监,等同于动读书人,无论是动了谁,至多让这些人颜面大失。

可这颜面对读书人来说,当真重要吗?

答案不言而喻,没有任何一个“群体”在乎颜面,无一例外。

单独的个体,会在乎颜面,群体,从来不会。

就如同后世西方国家的下议院、众议院之类的,丑闻天天出,孽是天天造,议院被喷的体无完肤可议院的成员,那些议员们在乎吗?

根本不在乎,集体丢人,不是个人丢人,只要不损失个人利益,无吊所谓。

换一句话说,个体丢人,个人损失利益,他们才会在乎,有吊所谓。

齐烨让国子监颜面大失,让读书人们都丢人了,结果会是什么,什么都没有,只会迎来读书人的疯狂反扑,他们依旧无所顾忌,因为没有其他群体可以取代读书人这个群体。

按照季伯昌的意思,齐烨要做的不是干掉某个人,也不是干掉读书人这个群体,而是减少读书人肆无忌惮野蛮生长的土壤。

没有了滋养读书人的土壤,那么他们就会如山林中的走兽一样,停止繁衍,随后迁徙。

读书人,可以有,但不能良莠不齐。

读书人,可以受到尊敬,但必须做出榜样。

读书人,可以有各种待遇和特权,但需要反哺家国百姓。

获得与付出,必须成对比,现在的土壤不纯洁,野蛮生长后只享受收获,无需付出。

土壤不干净了,需要净化,读书人的心太野了,需要摆正态度,这才是问题是实质根本。

齐烨,不应该将精力浪费到读书人身上,而是去改造土壤,这就是季伯昌的观点。

当土壤被改造过后,适合真正的读书人生存时,那些鱼目混珠、滥竽充数的饭桶、废物、别有居心的魍魉鬼魅,自然会停止繁衍,之后大迁徙,寻找适合他们的地方,当有一天再无适合他们的地方生存时,这个族群就会彻底消失。

“去鸿胪寺。”

齐烨轻声说了一句,旺仔拍了拍车门,将脑袋探了出去交代了一声。

今天驾马车的是俩人,一个是原来的马夫老马,一个是虎子,马车后面跟着二十多个骑马的司卫。

王府世子,整日带着一群司卫招摇过市,说大不敬都是轻的。

可京中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天子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管不着了。

更何况如今齐烨已经成了亲军司卫大统领,带着一群司卫出门,理所应当。

一路来到鸿胪寺,齐烨走下来后,衙役、出入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低下头施礼问安。

齐烨抬头看了眼鸿胪寺的牌匾,露出了笑容。

他在南地、南关,并不代表不关注京中的事,尤其是何瀛贼有关的,极为重视。

通过反馈回的信息来看,当初没有看错人,吴尚峰言行如一,表里如一,当了鸿胪寺寺卿后,那是真不将番邦当人看。

尤其是瀛贼,鸿胪寺没事就找瀛岛使团的麻烦,更牛b的是,不伸手要钱,管户部要钱。

前朝本朝的鸿胪寺,没事就管户部要钱,问就是照顾外邦使团,要十贯,自己衙署花五贯,让一群外国人花五贯,对半分,你好我好大家好,就他妈上税的百姓们不好。

吴尚峰牛b就牛b在这,从不管户部要钱,宁可自己带着一群属官、下官饿着,也不让一群外国人占便宜。

还伺候你们,自己伺候自己,想花销,自己出钱,还有千万别惹事,一旦惹事,直接报官,不找刑部不找大理寺,就找如今被誉为国朝第一头铁的京兆府,说抓你真抓你,一点不惯着。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对吴尚峰这鸿胪寺不是很满意,监察使和一些傻缺文臣,动不动就说鸿胪寺没待客之道,有辱国朝体面如何如何的。

吴尚峰根本不在乎这个,他这寺卿当的,有一天没一天,就没打算告老还乡善终过。

齐烨迈腿走上了台阶,带着旺仔进入了衙署之中。

班房中的官员齐齐走了出来,躬身施礼。

换了别的衙署,官员得知齐烨来了,别说离开班房了,恨不得原地化身穿山甲凿个窟窿钻进去。

这便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都知道齐烨不待见瀛贼,鸿胪寺对瀛贼那态度都不能用恶劣来形容了,见了齐烨,自然不会心虚发慌。

当然,齐烨也不会特意夸奖这群官员,名义上他没这个资格资历,也没那闲心。

快步走进了后院最大的班房之中,推开门,吴尚峰正在一边抠脚丫子一边写东西。

见到齐烨来了,吴尚峰抬起头,笑道:“比本官预料中来的早一些,也未想到殿下会亲自而来。”

“吴大人。”

齐烨拱了拱手:“闲着呢。”

“本是闲着,殿下回来了,便不闲了。”

齐烨哈哈一笑,旺仔将两个脏兮兮的包袱递了过去。

吴尚峰颇为意外,明知故问:“何物。”

“特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山林中罕见的草药。”

“草药。”

“蚯蚓吃了能当钉子用。”

“哦?”吴尚峰神情激动:“这可是稀罕东西,本官就喜欢这稀罕东西,殿下有所不知,本官有一胞弟,平日浪荡无度,怕是早晚,这稀罕草药存放备上,以防不时之需,哈哈哈哈。”

齐烨哭笑不得,和“我有一个朋友”,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转念一想,吴尚峰也不算无中生有,谁还没个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