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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舟想过手松一松,让妾室用钱方便些,他那天听到她与儿女的对话,也觉得有点儿心酸。

可一想到自己曾经对一个人要月亮给月亮,要星星给星星,之后……

大儿子长大了,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兄弟圈,钱上他专门给吧。

衣服钗环什么的,妾室和女儿们的都加一加。有什么想要的,让玲珑阁和浣纱楼的人拿来让她们选就是了。

唐淼自己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和叶舟提了遣散自己。

那天荣国公府的人来,因为带了夫人,唐淼也去陪了。

那夫人想看襄国公府的梅园,那是叶舟父亲当年为母亲所建,于是唐淼陪着去看。

她陪着那夫人刚转身走,就感觉身后打量的目光,然后听荣国公府那男人油嘴滑舌对叶舟道:“果然是值得宠的妾啊,什么时候让我们拜见新夫人啊。”

就听叶舟道:“一个妾而已,也值得你来拜么?”

那夫人看向唐淼,怜悯鄙夷的目光,唐淼撑着笑容,顶着这目光直到送客。她想:以前见愤怒,鄙视的目光,以后见怜悯,嘲笑的,大概就是这样了。

叶舟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其实多年教养,他甚少口出恶言伤人,只是荣国公府大公子那上下打量的眼神,油嘴滑舌的腔调实在让他反感,那句话冲口而出。

他装着没事,等晚膳时又去了唐淼那,白天她撑起笑容,他看得出来。

平时唐淼虽然话不多,但也从未象这顿饭一样安静沉默,叶舟不语,她也沉默,饭后茶也喝完,唐淼终于主动说了一句话:“国公爷今晚何处安歇?”

叶舟一时不知如何答,不想去自己院子,冷冰冰的,也没心情去另外两位妾室那。又想自己对她不好么,虽然没有正妻名份,一年到头一半的时间都在她这。

也不说话,径直走向床榻,自己就开始解衣裳换寝衣,对唐淼道:“传水吧。”

这就是要在这洗浴就寝了。他坐在榻上,一时解不开襟扣,生了气:“拿把剪子来。”唐淼走上前,帮他解开,换了寝衣。

叶舟道:“今天……”又不知怎么说,卡在这半天,就听唐淼道:“国公爷说的本就是实情,妾身本就是个妾。”语调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叶舟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第二天唐淼还得和管家一起给下人点卯发对牌,老管家已经颐养天年去了,新管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和唐淼也算配合默契。只是下人们散了后,唐淼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对管家道了谢。

然后唐淼主动去书房找了叶舟,她觉得既然事已结束了,她想走出这宅子,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舟对她一直也就这么回事,两个孩子没了一个宫女出身的庶母,将来有了嫡母也许能被过继呢?

儿女也大了,自己不论身份地位,银钱家势都帮不上什么,没了生母或许还多得叶舟一些怜爱。

和当初报名当宫女一样,平素里看着胆小乖巧的她忽然就办了件大家意想不到的事。

她去叶舟书房,待她进来,叶舟扫一眼,也无汤水吃食也无账册薄本,那什么事找他?

便问:“何事?”

唐淼一句伏笔都没有,可能所有的胆气集中在先说出这一句:“国公爷,您把妾身遣散了吧。”

叶舟那落笔歪了出去。

他抬头看她,昨天是不该在外人面前让她这么没脸,但昨晚上装没事,今天就来要遣散?

叶舟想,可能是有什么想要的,安抚一下也就得了,便忍着一丝火气道:“说吧,要什么?”

唐淼想岔了,完全没想到这么容易,便道:“带走我的月例银子和节庆发的银子就可以了。”想了想又道:“换洗衣物可以带几套走么?”

唐淼想:带走的银子才是自己的,以后要是想给儿女可以再给。

叶舟那火气开始往上升:“究竟什么意思?想如何?”

唐淼有一点害怕,微微低了一下头:“就是,想出去看看。”

“我不让你出门了?”

“我是国公府的妾室,出门要国公爷或正妻允许,不能自由出入。”

“你和我说一声很难?”

唐淼知道不能绕下去,她虽然胆小,但拿定了主意又很执拗。当即跪下磕了头:“求公爷,予我一纸遣散文书。”

叶舟被逼得进退两难,笔一扔甩袖走了。走了之后想想把管家叫来问话:“唐氏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管家道:“今早安排完仆人,忽然对在下道谢。也不知何事何缘故,有些奇怪。”

叶舟这个气:她想走了,和管家都知道道个谢,对我没有一句多言。

又问:“还有么?”

管家想了想道:“昨儿个要见外客,唐氏从库房领了一套头面,来还的时候,库房检查头面上掉了两颗珍珠,叫了我过去。唐氏有些紧张,问掉的是多大的珠子,她没有印象,还问是要赔多少钱。我说不用赔,那珠子不大,用府里有的散珠交匠人镶两颗上去就行了。库房办了入库,唐氏才走了。”

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为这个道谢,不像啊,昨儿个道过了。”

叶舟听了心里不大舒服:“她每次进宫赴宴,外出赴宴,家中操持宴会、会客,首饰头面都是要先去库房借,用完再还?”

管家道:“是。一来唐氏自己未曾购置过首饰,平日所戴都是国公府日常添置,用于正式会客简素了些;二来这是国公府多年规矩,妾室需用首饰头面就是借用。就是正妻如果动用的是公中的首饰也是要登记在册的。”

叶舟说不出哪里不妥,只是有点不舒服。后来他想明白不舒服在哪了,这个“宠妾”的身份或许不是她想要的,她等于为他办事,但委屈和为难都得自受着。不在其位,却谋其政,空担着虚名。

叶舟火气降了下去,转身去了唐氏的院子。唐淼从书房回来,心里没底,也不知叶舟甩手走了是什么意思。

见叶舟来了有些尴尬,又一想现在不还是人家的妾么,规规矩矩先奉了茶。

叶舟觉得委屈了她,又不知应该如何补偿,今天既听了头面的事,便道:“明天你去公中选几套头面,就当是我送的,如果不喜欢,你从府里支了银子去外面买几套可心的也成。”

唐淼听了个稀里糊涂:“敢问公爷是要送我几套头面?”

叶舟道:“是。你去挑,府里没有喜欢的,就去外面买。银子公中出。”

唐淼不解其意,想了想犹犹豫豫问道:“是当作遣散费么?那我可以直接要银子么?这么贵重的头面大概我以后也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