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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耗时三月的选秀也结束了,妙龄少女们穿着精致繁复的宫装,佩饰钗镮叮当作响,给萧索的冬日添了一抹亮色。只是一旦入了这红墙之中,再娇艳的花,也会变得衰败。

七日前,高允茉与一众妃嫔于宫内闲话,她坐在正殿上首,分派着新入宫妃嫔们的宫室,看着秀女名单,带了些戏谑般说道:“陛下此次果真是下了大心思选秀的,这入宫的秀女们既有出身世家大族,也有平民商贾之家的女子,足足选了八个人进来,这往后宫里可就热闹了。”

“热闹不热闹的,日子不都得这么过。”杨雪宁剥了个栗子懒懒地说,“陛下如今已二十有五,却仍膝下贫瘠,多选一些秀女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也是正常。咱们几个,陛下怕是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了。算起来,我都小半年没见到陛下了。”

张兰芬听了这话也笑了,姜淮也微笑了一下,她也有近三个月没见到李庭言,连他长得什么样都有点忘了。他们之间,本就是一个错误,早早断了也好。

高允茉又道:“旁的也就罢了,就是那吴越王苏家的三姑娘也进宫了,虽是个庶女,陛下却也给了贵嫔的位份,还赐了贞字做封号。只怕这苏三姑娘一进宫,便要宠冠六宫了。”

“苏家三姑娘?”张兰芬有些惊讶,“先前确实听过陛下有意召长宁郡主入宫为后,郡主一直不肯,这事便也作罢了。怎么如今苏三姑娘却进宫了,这苏王爷竟也同意?”

姜淮笑笑,这位苏三姑娘一向是和苏微澜不对付的,先前在府里的时候,也爱慕虚荣拜高踩低,表面上对着苏微澜二姐姐长二姐姐短的,背地里却常去苏老王爷和王妃那告黑状,苏微澜不是会耍心眼的人,故而吃了不少的暗亏。姜淮有意为她出头,但对方好歹是吴越王府正儿八经的三小姐,她也不好做得太过。

姜淮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鄙夷,“苏家三姑娘是最爱攀附权贵的,先前苏老王爷爱面子,在时也立下家规,苏家女儿断不可为人妾室,即便是皇帝妃妾都不行。也正因如此,当日太后为陛下求亲之时,许的亦是皇后之位。但如今苏老王爷不在了,苏小王爷和王妃管家,一个庶妹的婚事,自也不会放在心上。这苏三姑娘平日里最会讨好卖乖,哄的老王妃见她比见到长宁郡主都亲,估计这回也是求了老王妃来选秀了。老王妃一向不喜郡主领兵打仗,一心想着搭上皇室这条线,自然也无有不应的。”

张兰芬对苏微澜一向崇敬,听得这苏三姑娘与她不睦,也多了几分不屑,“虽说是庶出,但到底也是苏家的女儿,怎么这么上赶着进宫讨好陛下。苏家大姑娘颐阳郡主嫁给了吴国公世子,那可是钱塘一带有名的才女,管家理事亦是一把好手,江南一带的闺秀中,就数她最雍容华贵。长宁郡主更是不必说了。怎么这苏三姑娘,就和这俩姐姐一点都不像呢…真是好竹出歹笋啊。”

方妙仪老家在金陵,自也是听过苏家的故事,她笑着说:“兰芬这话说的就岔了,苏老王爷生性风流,侧妃侍妾就有小二十个,也是老王妃好手段,这么多妾室,竟只有那苏三姑娘的母亲陆小娘生了个女儿。那陆小娘之前是所有妾室里最得老王爷宠爱的,也是她年轻,又豁得出去,十五岁上嫁给了当时已经四十多岁的老王爷,三年后又生了个女儿,扶了侧妃。苏三姑娘,我之前在家时也见过的,我记得是比郡主小了能有九岁吧,如今也十六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才六七岁,不过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只是美则美矣,她有个那样的娘,也自是沾了点风尘味。后来老王爷过世的时候,陆小娘也跟着去了,这苏三姑娘便由老王妃养育着。所以啊,我说句不恭敬的,苏小王爷和两位郡主生的好,那是老王妃教养的好,与这苏老王爷,倒真是没甚关系。老王妃是个心善的,对那苏三姑娘也是百般呵护,与亲生女儿也没什么分别。”

姜淮听得方妙仪夸赞老王妃,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老王妃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副菩萨心肠,钱塘城里就没有不称赞的,但是卸下了那张慈悲的面具,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只消看苏微澜背上那些重叠交错的伤痕便知。

老王妃或许是聪慧能干,也有手段,但是心善二字,若真是心善之人,又怎会把丈夫的冷落发泄到自己女儿身上。苏微澜最初习武,根本也不是因为有多喜欢武术,只是因为习武之后,老王妃用鞭子打她的时候,她便能躲过去。但是苏家之事,苏微澜不说,她也不好多言。

高允茉听完,嘱咐姜淮和张兰芬道:“我知因为长宁郡主的关系,你们或许不喜欢她。但她好歹也是苏家的女儿,又是新入宫秀女里位份最高的,你们便是真的不喜欢,也不可表露在面上。”

姜淮和张兰芬谢过她的好意,也都应下了。

新秀入宫第二日,一齐来未央宫给主位妃嫔请安,姜淮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众人之首的苏微沁,距离上一次见她,已是五年前,她陪着宋清朔去吴越王府里头找苏微澜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长开了,容貌出众,身段妖娆,绯色宫装衬的她格外娇媚,只是一颦一笑间蓄意的讨好,却还是掩盖不住。

张兰芬小声对姜淮说:“这贞贵嫔美则美矣,却也只是寻常美人,哪有郡主的飒爽英姿。”

姜淮笑着打趣道:“在兰芬姐姐心中,便是那天上的仙女娘娘,也是不如郡主的。”

“谁说的。”张兰芬忙反驳道,“我瞧着你的容貌就不输给郡主,既明艳又英气,我要是李庭言,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姐姐现在不也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吗?干嘛非要变成陛下。”姜淮笑着,用袖子掩了掩,不愿让下首的人看见自己的神态。

除苏微沁外,其他七位秀女分别是魏国公次女贺彤亦,封了婕妤,还有礼部侍郎家的女儿林青玉封了贵人,谏议大夫叶家长女叶凌川封美人,吏部郎中郑家幼女郑绾绾封才人,富商之女田璃封御女,还有平民之女孟如霜封了更衣。秀女们都容貌姣好,看着亦是温婉贤良,不会横生事端的女子。

高允茉说了几句作为后宫之首的客套话,又让她们朝众嫔妃请安。苏微沁看见姜淮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惊愕,但很快又神色如常地对着她请了安。

姜淮也不紧张,她在吴越王府的时候,除了苏微澜和苏微澈,旁人只知她是苏微澜救下的一个小孤女,后来在宋清朔身边,在京中和钱塘的时候,她也是以婢女的身份随侍左右,故而苏微沁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众嫔妃请安离开后,张兰芬说着要去看瑾柔,便和姜淮一道走去了凤仪宫。只是刚走出未央宫没多久,便听得身后有个声音说:“舒妃娘娘请留步。”

姜淮转过身,来人果然是苏微沁。她不善于伪装,懒得对她装出一副知心大姐的样子,便只是冷冷地说:“贞贵嫔有什么事么?”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苏微沁心思深沉,说出的话自也是绕了九曲十八弯,“只是舒妃娘娘与嫔妾也是旧相识,嫔妾初来宫中,人生地不熟,也只能与舒妃娘娘作伴,所以想来和娘娘说说话,也好叙旧不是?”

“这样啊…”姜淮一向看不惯她故意做小伏低的模样,之前在王府里,她便是靠着这可怜样以弱凌强,于是她甚至懒得敷衍,直接便说,“可本宫不想。”

“嫔妾知道,娘娘是看不上嫔妾的。”苏微沁说着,头垂得更低,膝盖也弯的更低了些,“嫔妾不过是一个庶女,不似大姊姊和二姊姊那般,是王府里头金枝玉叶的郡主。论才情,嫔妾不及大姊姊,更没有二姊姊那样的功勋,娘娘看不上嫔妾,也是正常。只是娘娘当年在府上为婢女时,二姊姊对娘娘多有照拂,嫔妾见了娘娘也是恭敬的,娘娘如今又何必这样数落嫔妾呢。”她一番话说的虽卑微,但话里话外都暗含了对姜淮的不屑。

“你真是苏家的人?我瞧着你是他寿昌伯崔家的吧!”张兰芬是个急性子,最看不惯这种矫揉造作的模样,走了个崔书意又来了个苏微沁,她俩合该是亲姐妹才是。还叫什么苏微沁,白白玷污了吴越王府的名声,改叫崔微沁得了。

“贤妃娘娘…”苏微沁也没料到张兰芬会这样对她言辞急切,当下便有些愣住,但很快又低着头跪下小声说,“嫔妾是第一次见到娘娘,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竟让娘娘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若嫔妾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责罚。”

“够了。”姜淮咬着牙,又碍于她好歹是苏微澜的妹妹,自己也不能真上去踹她一脚,于是冷声说道,“你先起来。你也知道,你是吴越王的女儿,便没有什么低人一等的地方,你如今初入宫已是九嫔之首,更是无需这样扮可怜示弱博得同情。你先前在王府上做过什么,本宫心里清楚,你心里更清楚,你也知道无论是郡主还是本宫,我们都不喜欢你。但你好歹是吴越王府的三姑娘,你的一言一行,不仅关乎你自己,更关乎着她,关乎着王府,所以别干这种自降身份的事。你是微澜姐姐的亲妹妹,我就算再不喜欢你,只要你在这宫里安分守己,别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或许不会帮你,但也绝不会来害你,这宫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你既入了宫,便好好过日子,别总想着与微澜姐姐或是颐阳郡主争个高下,不累么?”

“是,嫔妾知道。”苏微沁还是屈膝回着她的话,心里却暗暗不平,凭什么同样是吴越王府的女儿,苏微澜还没进宫,皇帝与太后就许以皇后之位,她竟还看不上。而姜淮,她当年不过是苏微澜收养的一个孤女,就是个不堪说的,如今竟也能对着她蹬鼻子上脸了。

姜淮摆摆手说:“你若是没有其他事,便回自己宫里去吧,本宫和贤妃也要回宫了。”

“是。”苏微沁又低下头道,“恭送贤妃娘娘、舒妃娘娘。”只是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愤懑更深了,她们都看不起她,那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拼了命往上爬。

她想到小娘的惨死,那样美丽的一张脸,却到处都是血迹,黑血从眼中口中流出,似僵尸般可怖。小娘死死抓着她的手说:“看见了吗!你要是不能把她们都踩在脚底下,你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个老妖妇,她今日害了我,你要记得我的样子,你要为我报仇!你要让她,她的孩子,都付出代价!你是我的女儿啊!!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她那时吓晕了过去,高烧数日不退,很多次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却最终活了下来。既然活了下来,就要好好活着,要爬上高位,再不过那种卑躬屈膝的日子。

离开后,张兰芬有些不快地说:“你与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和那个崔书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真是丢吴越王府的人!”

“到底也是微澜姐姐的妹妹,我怎么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姜淮微微叹气,“王府里头就她一个庶出的,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老王妃表面上看起来疼爱她,实则也不过是拿她当个联姻的工具。她也是命苦,如今这样,也不过是想为自己挣个好前程。只要她不作妖,咱们也别和她作对了。”

“你说的对。”张兰芬颇认可她的话,“宫里的女人本就可怜,若是我们彼此间还过不去,那这日子就真过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