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加了两次油,倒也没出什么状况,然而直升机的轰鸣声到底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只是夜里大家睡得早,对这种声音又不熟悉,有的人还以为刮大风了,便也不会出门。
就在快到湘地时,桑以兮视线所及前方是一片山林,她稍稍调整了高度,放缓了速度。
而此时空中传来的声响却让下方山洞中的人觉察出了一丝不同,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穿得一身补丁衣裳,身形瘦削,面有菜色,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些脏污,可那双大眼睛却格外明亮。
只见她蹭蹭几下迅速地爬到一棵大树的顶端,老远处空中那若隐若现的灯光映入眼帘,再结合她听到的声响,小姑娘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这是哪位穿越大神,竟还能带着直升机,时间不容许她仔细考虑,此时手中也没有可以发亮的物什,她扯起喉咙,注入内力,一嗓子似乎要将这寂静的山林给掀起来,“直升机,直升机,停一下嘞!”边喊边扯断了手边的一根大树枝,拼命摇晃着。
说实话,她这几嗓子是白费了,而且这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那树枝淹没在山林里晃来晃去的也属实无用,估计她自己也意识到了,须臾便飞速滑下大树,将山洞篝火里的木棍随手拿了两根,赶紧又爬上了树顶,就在直升机即将要到达她身侧的时候,烧火棍疯狂地舞动起来。
这下终于让桑以兮注意到了,而且还看懂了那急切的火光不停地表示着什么,是“SoS”,桑以兮绝没想到出来一趟竟又碰到了老乡,不管是不是族人,她都不能不搭理,她操控着直升机在在火光上空盘旋了几圈,小姑娘激动地涕泪横流。
桑以兮得就近找地方降落,山坳里有平地,很快她便调转机头,朝着一边缓缓往下降。
小姑娘看清楚了方向,如灵猴一般迅速掠了过去。
待直升机停下,陌离问道:“刚刚那处火光,是有什么人吗?”
“嗯,有可能是熟人,也有可能不是。”桑以兮的目光中还是透着几分期待。
陌离明白,能知道直升机的怕不是古武隐族的人,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穿越大军何止一个古武隐族。
一盏茶后,桑以兮看着远处山林中不断穿梭越来越近的人影,那灵巧的身形飞快的速度让她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是她吗?不过这一幕陌离是看不到的,他也只有当小姑娘到了近前,才借着灯光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脏兮兮乱糟糟的一个小丫头,眼睛倒是亮晶晶的,她喘着粗气,用英语问了一句,“who are you?”
陌离一脸迷惑的表情让她莫名有些失望,可随之而来桑以兮的回答又让她惊喜万分。
“the same as you!”
若不是自己太邋遢,必要送上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乡啊!你这金手指可太厉害了,瞧瞧我,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
“这么晚你怎么会在山里?”
“别提了,我是为了逃婚。对了有没有吃的,肚子有些饿。”小姑娘摸着瘪瘪的肚子,不好意思地问道。
桑以兮眸光微动,说道:“那就一起吃个夜宵吧。”
她探身从机舱内拿出一张小桌子,然后就是十几罐金枪鱼罐头,几袋吐司以及制作三明治需要的蔬菜和酱料。
小姑娘在见到金枪鱼罐头那刻,口水都快止不住了,“哎呀,我有多少年没吃到这玩意了,想当年我可是最喜欢吃金枪鱼三明治的。”
“配着腐乳是不是给个帅哥也不换?”
“对,坚决不换。咦!……”
小姑娘刚接完话,才发觉桑以兮的语气有些不对,她说的这话不是自己以前挂在嘴边的吗?而且这金枪鱼三明治加腐乳的吃法可不多见。
再看向桑以兮,发现她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她一激灵,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从心底涌现。
桑以兮又递给她一个椰子,继续说道:“水归你,肉归我。”
小姑娘惊得捂住嘴,只余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然后就见她扔掉椰子,一个猛扑抱住桑以兮,再出声却是哇哇大哭。
陌离懂了,这必定又是古武隐族的重生之人。
小姑娘好不容易哭歇了,桑以兮的外裳上面被鼻涕眼泪糊了一片。
“桑桑,我这不是做梦吧?”紫澜雨哭得泪眼婆娑。
桑以兮笑着拧了她的腰眼。
“哎吆吆!真的真的。”
那花猫一样的脸让桑以兮实在没眼看,她将紫澜雨带到房车上,让她好好洗漱一番,自己也得换身干净衣裳。
“小雨,你这日子过得着实惨了些,身上都没几两肉。”
紫澜雨低头看了看自己前后几乎一样的身子,面色忧伤,叹了口气道:“孤儿一个,大伯娘想将我卖了换钱,我就躲了出来。”
“你这本事就没用上?”
“你都不知道我投胎的人家有多穷,那个村子又有多穷,现实不容我出类拔萃,唉!往事不堪回首。”
“你今日不是碰巧给我撞见,你这往后就准备当野人了?”
“还没想好,我又不识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紫澜雨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桑以兮帮她吹着头发,她感觉眼皮都要耷拉了,要不是肚子咕咕叫,她必定要先睡上一觉。
“对了,外面那男人是谁啊?”紫澜雨这才想起刚刚那个帅哥。
“未婚夫。”
“哎呀,那就是未来姐夫啊!我可才十四岁。长得倒是一副好样貌,咱们的秘密他都知道?”
“差不多吧,先吃饭,你那肚子都快开演唱会了。”
“嘿嘿!”
紫澜雨随意将自己那枯黄稀疏的头发扎了起来,桑以兮给她做着三明治,陌离在一边开罐头。
“陌离,这是我的师妹,紫澜雨。”
“姐夫好!”紫澜雨大咧咧地打着招呼。
陌离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小姑娘,心里咀嚼着那声“姐夫”,笑着应道:“你很聪明。”
“一般一般,刚刚要不是我身手敏捷,真就错过你们了,那我可不得后悔死。”
“幸好以前逼着你练功,没让你偷懒。”
桑以兮将做好的一片三明治递给她,紫澜雨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大口,满足地说道:“就是这个味,简直是太好吃了。”
“别人吃三明治加芝士,你偏要加腐乳。”
“还是桑桑最懂我。”紫澜雨又喝下去一大口椰子水,那享受的神情却让桑以兮一阵心酸,眼前这个黄毛丫头这些年没少遭罪。
桑以兮没有吃腐乳馅的,那奇特的搭配只与紫澜雨灵魂相契。而陌离就着腐乳吃了些素馅的。
紫澜雨一口气吃了五个,桑以兮让她缓一缓,虽然知道她食量不会小,还是怕她伤到胃。
“至少还能吃十个,这些年我也会偷偷打猎,只怪太能吃,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不知道阿弦和阿郎来没来,你们几个都到齐了。”
“什么?”紫澜雨平地一声吼。
桑以兮便和她细细说了那几个现在的情况。
“哈哈哈,笑死我了,月初月明还是奶娃娃。”紫澜雨笑得前仰后合。
“你先跟着我们去湘地办点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好哇,我的人生终于要改写了。”
紫澜雨着急忙慌地将三明治打包,催着他俩上路。
直升机降落在湘地府城外,此时不过凌晨三点多,周遭还是一片漆黑。
“桑桑,我们要去干嘛?”
“给英王下点料,顺便牵点羊。”
“没想到在大齐的第一单任务这么刺激。桑桑,将我那丝滑性感的夜行衣拿给我。”
桑以兮嫌弃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你确定现在的你能撑得起吗?”
紫澜雨捂脸哀嚎,“我的36d,我那纤细的大长腿一去不复返了。”
陌离听不懂36d是何意,找机会问问桑桑。
穿不穿夜行衣都无所谓,桑以兮将一路上带活气的都给弄晕了,连只狗都没放过。
以至于三个人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悠闲地逛着英王府。
“桑桑,这实在太没挑战性了。”紫澜雨身上多了个挎包,里面已经塞满了零食,一边走着一边吃着。
“结果更重要,非得闹得鸡飞狗跳有啥意思,本就是吊打的存在,何必浪费时间。”
桑以兮将奶茶杯扔回空间,喊了一声。“开工。”
“小雨,你去找库房,我和陌离去找人,之后在这里汇合。”
紫澜雨打出“oK”的手势,便快速离去了。
桑以兮和陌离往主院找去,英王府的布局和镇北王府大差不差,只是里面布置得奢华气派很多,桑以兮将宅子里的假山、花木都给收进了空间,路过灶房将里面的锅碗瓢盆吃食连同架子一挥而空。
“桑桑,你这比雁过拔毛还要厉害。”
“其实离开京城的前一夜,我拔了不少家的毛,连同你那个皇帝叔叔的私库,我也没放过,北地的花费也有他们的功劳。”
陌离唇角扬起,“桑桑,你做了我想做而做不了的事。”
“这一趟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干一票,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好。”
两人最先找到的反而是符婉儿的院子,陌离想到就是这个老太婆贼心不死,心中怨气陡升。
符婉儿也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虽然皮肤难免会松弛有皱纹,但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花容月貌。
“想必她很是在意这张脸。”
桑以兮拿出药丸塞进她嘴里,真是一干二脆,毫不手软。虽然他们不会做出此种情况下取人性命之事,但既然报仇总归不会千里迢迢赶来骂几嘴,吐几口唾沫。
“这药的表症和天花类似,全身出皮疹,而且会落疤,包括这张脸。”
桑以兮想了想又塞进去一颗药丸,“这药可致口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
“极好,让她生不如死。”
两人离开时,房间里已空无一物,符婉儿躺在地上,连一床盖的被子也没有,她藏在密室里的财物也被洗劫一空,包括一些极秘密的来往信件。
至于宗政旭是在偏院妾室房内被发现的,陌离亲自下的药,他有意挡住桑以兮的视线,宗政旭光着膀子搂着小妾,因着湘地天气已有些闷热,二人的薄被也没搭住多少春光。
之后二人落得和符婉儿一样的下场,只不过陌离让他们多了床盖被,实在是怕污了桑以兮的眼。
紫澜雨已找到库房,半路和桑以兮汇合,便领着人去扫荡了。
桑以兮这回可不会拿一半留一半,直接将带锁的箱子连同货架全部收走,门上的锁都没留,因为紫澜雨说现下打个锁也挺费劲的。
然后他们再继续挨个屋扫过去,除了有味道的恭桶,墙上挂的,屋里摆的,土里种的,水里游的,全部清场。
紫澜雨还在那可惜,“桑桑,这房子要是能搬走就好了,这木料还有瓦片带到北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是用得着的。”
陌离嘴角微抽,北地怎么就鸟不拉屎了?
桑以兮看看时间,“拆房是来不及的,不过瓦片倒是可以带走。”
于是乎地上躺着的那些人直接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以月光为被,睡得甚是清凉有诗意。
桑以兮手里还握着英王府所有铺子田庄的地契,她让陌离和紫澜雨去城门附近等她,她得抓紧时间去一一扫荡。
这趟清扫犹如蝗虫过境般连一张手纸也没落下,因为紫澜雨还说他们村里都是用树叶和木棍擦屁股的。
桑以兮赶在城门刚开时,与那两个汇合,几个人躲在角落里换了装扮,陌离赶着英王府的马车,拿着英王府的腰牌,神气活现地出了城门。
下一步就是英王府的田庄,趁着城内的消息还没有散出来,将英王府这一季的收成全部拿走。
他们在城外马不停蹄地扫荡,城内已经炸开了锅。英王府的下人全部跪在院子里,绝大多数只穿着里衣,怀抱着臂膀,佝偻着腰,吓得瑟瑟发抖。
宗政旭裹着被子坐在廊檐下,实在是找不到一条板凳,他那小妾身无片缕地缩在房内不敢出门。
侍卫们早已跪了一地,这样的盗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已经传出消息封锁城门,州牧也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已吩咐下人去购置衣衫和吃食。
宗政旭气得差点心梗,他看着四处漏风家徒四壁的房子,悲从中来,眼角滑落两行浊泪,母妃倒下了,他得撑起来。
“掘地三尺也要将盗匪捉拿归案,我要将他凌迟活剐鞭尸,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每一个字宗政旭都说得咬牙切齿。
门外小厮此时来报,“王,王爷,大事不好了,城里的铺子全部被偷了,什么都没留下。”
宗政旭猛得起身,单薄的被子差点没挡住内里的风光,究竟是谁有这等本事?他忽然想起几月前京城权贵之家也遭过一次洗劫,情节是如此类似,连他父王的私库也未能幸免,最后也只有不了了之,难不成这幸运的狗屎砸他头上了。
他突然心如刀割,连他父王也束手无策,他能找的回来吗?钱财还可以再搜刮,可那秘密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啊!
不行,他得好好想想,命门被别人捏住,他绝对不能步步紧逼,否则玉石俱焚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颓然地又坐了下去,如丧考妣。他摆摆手让州牧暗地里调查,不要搞出太大动静。
后来当田庄也被洗劫一空的消息传来时,宗政旭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