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往哪里跑?
少女的身影跌落万千峰丛。
鹿羲梧落下的最后时候,用妖力强行打开了一扇门。
近在咫尺。
阿伶跪在原地沉默着,身后万千利剑已经逼近,剑气划破了脸颊。
下一秒,少年起身。
在天君惊厥的目光下,少年衣袂翩然,毅然坠入了万丈深渊。
“给本君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崖地黑气丛生。
阿伶率先醒来,拖着摔断的腿,寻找鹿羲梧。血液在地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地痕迹,少年在小声哭泣。
“羲梧…羲梧你在哪?”
阿伶的声音有些嘶哑,断断续续的。
崖底幽黑深邃,全然不见活物的影子。死雾弥漫,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一身滋补的血肉。
“…羲梧姐姐…”
阿伶停下来剧烈喘气,伸手撕下衣摆将伤腿包扎了了一下。
目光所及,全是幽黑。
停下来休息了一会,阿伶又忍着剧痛站起来身,往更深处走去。
荆棘丛生,划破衣衫,刺破皮肤,流出的血液吸引了一大片邪兽,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他苟延残喘跌落陷阱时,刚巧看见一头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银发。
一头如同月光挥洒的银发。
是羲梧!
少女面朝地趴着,看不清脸。
阿伶欣喜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少女翻了个身,抱起来。
少女紧闭着眸子,脸色惨白,身下洇开一大片血迹。
似乎没有了生机。
阿伶无端地感觉到害怕,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放平。
“姐姐…你醒醒…姐姐…姐姐?”
银发妖神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响动。
阿伶无端地感觉到恐惧,颤抖着将耳朵贴近少女的胸膛,听她的心跳声。
风声,不知名的呜咽,远古堕神的悲泣,还有……
她的心跳。
心跳。
扑通扑通。
阿伶的心悬停一瞬,随即两人心跳齐鸣。
一道光从崖顶射下,落在两人身上,似佛光倾落。
鹿羲梧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脑袋小心地停留在她胸口。
“你…在干什么?”
少女纤细柔软的指尖按在了他脆弱的脖颈上,少年身体一僵,不敢再动。
“羲梧…我是阿伶。”
少年温声细语,静静地感受着妖神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脊骨。
鹿羲梧垂眸,感觉一抹凉幽幽的东西停在她面颊边上。
她忍不住伸手捻起一缕。
是发丝。
银丝乌发交缠,像一幅水墨画。
“…阿伶,你怎么不逃?”
鹿羲梧声音有些嘶哑,看见微弱的光下,少年滚烫的热泪一滴一滴砸在她锁骨上。
“我…不能丢下你…”
阿伶无助地低泣着,擦干眼角的泪,俯下身将鹿羲梧搀扶在肩上,跌跌撞撞地往光亮处走去。
眩晕感袭来:“别带着我…天君会找到你的。”
少年不理会。
走了两步,因为腿伤重重地跌下去。着地瞬间,阿伶扶着鹿羲梧,让他落在了自己身上。
鹿羲梧听见阿伶有些痛苦的闷哼。
远处似乎有天兵嚣张地厮杀声,由远及近地一阵一阵传来。天罚雷劫酝酿着,似乎要再劈下一道。
“走…我不会死的。”
鹿羲梧推了推了少年。
少年沉默了一阵,忽然抬手。
黑暗袭来,闭上眼之前,她听见少年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能丢下你。”
…
黑暗冗长而窒息。
鹿羲梧感觉到一阵颠簸,费力睁开了沉重的双眸。刚睁眼,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刺得她不得不将眼眸眯起。
她在一个少年的背上,少年背着她,艰难地走向崖底的出口。
“阿伶…?”
“是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眼皮上有点热,似乎光落在了上面。
“他们为什么会放你走?”
少年愣了一下,加快了步伐。
“我求他们,他们就放我走了。”
“天君向来心狠手辣,你为他们看重的滋补灵物,他们为何会放你走?”
少年闷声不语,埋头往前走。
鹿羲梧趴在他背上,清瘦的脊骨硌地她有些疼。浓郁到发腻的血腥味,让她心绪不宁。
“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放你走?”
鹿羲梧语气有些急,牵动天罚劈出的伤口,让她额头隐约冒出了细密的汗。
“…你不要再问了,我带你回家。”
鹿羲梧挣扎着从少年背上跌落,重重摔在地上。
阿伶一惊,连忙跌跌撞撞地去扶她。
少女抓住少年伸过来的手,隔着空荡荡的衣袖,捏到了类似于骨头一般坚硬的东西。
目光惊骇,鹿羲梧几乎是颤抖地看向阿伶。
阿伶慌张地抽回手,退了一步。
“阿伶!”
一声几乎歇斯底里的嘶吼,吓得阿伶的眸子坠下泪来,破碎着,落在泥泞的地面。
“羲梧…我们回家吧。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吗?”
阿伶低声道着,几乎带着祈求。
鹿羲梧强撑一口气,猛地伸手掀开少年空荡荡的衣袖,入眼的画面,让她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
少年整个手臂空荡荡的,只剩下森森白骨。绷带胡乱缠着,伤口糜烂。
“羲梧!羲梧,你不要,吓我……”
“你的血肉呢?!我问你…你的血肉呢?”
鹿羲梧眼眸发红,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伸手去少年的腿上的衣摆。
阿伶感觉到恐惧,不断后缩。
“不要看…求你不要看!”
少女颤抖的手紧紧攥着衣摆,对上少年通红的眼眸,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无力垂下。
“为什么要这样…”
阿伶垂着眼眸,无声地落泪。
两人相对而跪,风声从两人之间穿过。鹿羲梧感觉脸颊有些凉意,抬手一抹,居然是晶莹的泪珠。
“我…不怕疼,而且,我死不掉。他们说,这样就会放我们走,让我们回家。”
阿伶无措地想抬手去擦少女脸上泪珠。
鹿羲梧紧闭着眸子,眼皮和秀眉紧紧皱着,直到口中出了血腥味,强大的妖神才低声呜咽起来。
她只不过救下他一命。
何须他剜去血肉,换她一线生机?
单薄的少年跪坐在她前面不远处,见她发抖,便以为她冷。
一条尾巴塞进了她的怀里。
“羲梧,尾巴暖和,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