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维鼎和麦理浩两人的谈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也没有避着旁人。
周边有人真真切切听到“两百亿港币”建新机场这个项目。
也听到了邵维鼎准备奔赴美国,购买飞机,组建新航空公司这个计划。
听着这些话,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神色震惊。
他们既是震惊于邵维鼎的手笔之大,又震惊于邵维鼎未来的动作会对港岛造成的一系列影响。
新的机场,新的航空公司。
这是冲着谁去的,不言自明。
只不过,邵维鼎还真没打算避着人。
从前年开始,他就已经摆足了姿态,要对太古下手。
如今不过是又落下了一枚棋子罢了。
能看到对手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说实话,也挺有趣的。
他很期待太古接下来的应对。
可麦理浩却不想自己接下来的一番话被旁人听了去。
他看了看左右,一直往这边打量的人群。
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拿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后,看向夏鼎基:“帮我们安排一间适合谈话的房间。”
夏鼎基点头,去和半岛酒店的大堂经理商量去了。
随后,他又看向邵维鼎:“邵爵士,单独聊聊,临走的时候,不和你谈这件事,我是走的都不会安心啊!”
“总督,你有什么事,要这么郑重其事?”
邵维鼎真有些意外了。
难不成是鼎峰银行推行的oNER信用支付,又或者是自己与内地的姿态太密切,要敲打敲打我?
抱着这种疑惑,他和麦理浩同行到了一间茶室。
半岛酒店也算是与时俱进,除了咖啡屋之外,还设置有专门的高档茶室。
见到里面的装潢,就知道对方是下过心思的。
“总督,邵先生,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门口也会有人拦着。”
大堂经理躬身问道:“需要人来沏茶吗?”
麦理浩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等到人离开,夏鼎基也没有留下,直接就走了出去。
麦理浩此刻才正视打量着邵维鼎,看了足足快一分钟的时间。
“我一直有一个点很疑惑,你在商业上很有天赋,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能成为港岛首富,有这么多的资产。”
“如果你继续下去,鼎峰成为全球性的跨国集团,都是一桩十分简单的事情。”
“可是你为什么要沾染上政治呢?”
麦理浩说出了自己心中许久的疑惑:“作为港岛人,你最好的立场,就是站在港岛这一边,然后在中国和英国之间中立,平衡好这两者的关系。”
“如此一来,无论是在中方市场的开拓和投资,还是在英国本土,在欧洲大陆那边的生意,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甚至于,随着你自身的重要性越来越高,你能够在我们双方之间拿到的筹码也越来越多。”
“可你为什么要,如此坚定不移的倾向于中国呢?”
他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也不等邵维鼎回答,伸出手制止道:“你也别说什么家国大义。”
“商人,就要有商人的立场。”
“李家诚当初在我面前可坦诚得很!”
在他看来,内地的市场还是支持力度,都远远不及英国。
他是真想不明白,像邵维鼎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怎么就想不透呢?
也用不着他做什么姿态,也不用他为英国摇旗呐喊。
只是中立,都能收获到远比现如今更大的好处。
“就说你这个新机场的建设方案。”
麦理浩直言不讳道:“如果你听我的,和内地那边没有什么太大的牵扯,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签字。”
“可现在这种状况,别说是我,就算是下一任总督前来,也得思索再三。”
“甚至于,这个工程能不能到你手上都两说。”
听到这些,邵维鼎只是笑笑。
熟练的烧起了热水来,没一会儿便滚滚作响,水雾蒸腾,氤氲缠绕。
“呵呵,总督阁下,我们中国有五千年历史,什么王侯将相,历史演义,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事情,不过是历史的另一种演绎罢了。”
“我在英国读书,读的是世界史。”
“这些和我们中国的历史也没什么两样。”
“在历史上,我就从来没有听说过骑墙的中间派最后能够有什么好下场的。”
“什么商人只是商人,作壁上观。”
“有这种倾向,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倾向。”
“沉默就是暧昧,暧昧就是偏袒,哪有什么中立可言。”
“就比如说你刚刚提到的李家诚,你说他中立,可他的倾向不就是你们英国吗?”
“整个港岛,真的就有绝对中立的人?没有,也不可能有。”
“我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非彼即此,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忠诚,就是这个道理。”‘
“从来就没有什么中立的说法。”
邵维鼎三言两语,便戳破了麦理浩所谓的中立说。
“至于你说我摆脱掉中国人这个身份,摆脱掉国家大义的束缚,不去提它!”
“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在欧洲游学三年,不管走到哪?都有人当着我的面挤眉弄眼,说什么chingchong。”
“我的国家不强大起来,我身上流着的血脉就不会被人所尊重,哪怕我就是移民了,去到世界其他任何国家。”
“他们可能表面上尊敬于我的财富,但私下里对于我背弃母国的鄙夷,对于我身份的不认同,一样会如影随形。”
“哪里都有歧视,哪里都不会有人把我视作是自己人,除了我脚下的土地。”
“就说英国,英国上下,会将港岛人看作是英国人吗?”
麦理浩语塞,去年颁发的移民法案,就已经斩断了港岛这些殖民地的人随时获得英国身份证的合法途径了。
而且哪怕是拿到了英国的身份证。
但是,他们也只会将这些港岛人视作是外来人,是与自己争抢工作岗位和福利待遇的他国人。
这一点,麦理浩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还不等他在说话。
邵维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外面有很多人,他们的财富以亿万计数,按照一般人的水准,他们早就衣食无忧了。”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财富增长,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尊崇的提升,数字的变化。”
“为什么他们还要继续赚钱,甚至疯狂的想要赚更多钱呢?”
邵维鼎拿起热水,倾倒而下,滚烫的开水冲泡着雨前的龙井,顿时芳香四溢。
他抬起头,问道:“总督阁下,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