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晨蹙了蹙眉,按下心中躁意,看了看旁边的鹿呦,不着痕迹地离她更近了些。
乌林眼睛虽盯着前方,眼角余光却一直瞟着鹿呦,看到他动作,嘴角一压,身体往前一杵,就将他给挤开了去。
云晨:“……”
云晨着实是没防备,看着他背影,拳头捏了又捏,最终还是深深吸了口气,不停警告自己‘这是她哥,这是她哥’,洗脑半天,才把挥拳的欲望给压下。
薛玉宸倒恰好站在鹿呦左侧,距离很近,几乎肩挨着肩,心跳不由自主加快,砰砰乱跳,想到刚刚江行舟说的话,耳根更是忍不住泛起绯红。
他对体质什么的并不在意,但一想到炉鼎,就不免想到一些令人想入非非的画面。一时间,脑子里尽是些粉红旖旎,刚刚喝的酒仿佛现在才醉上脸颊,酡红烧烫。
越想,心跳越是要爆炸。
他忍不住侧了眸光去看那少女,团扇般卷翘的浓黑长睫,嫩染桃粉的柔靥,红艳剔透的唇瓣,细腻如瓷般的玉颈……
“扑通,扑通!”
心跳如鼓,喉结不自觉滚动,看着看着眼神竟是发直,看呆了。
江行舟就在他旁边,耷着眼皮唏出口气,对他传音道:“殿下,注意点形象啊。”
薛玉宸猛地惊醒,做贼似的转正了头,血液直往头顶蹿,整张脸涨红到脖颈,连呼吸都屏住了,还下意识回了句:“我什么也没想。”
江行舟:“……”
鹿呦哪知道他们这些小九九,她是阵修,看两个大佬打斗,便有如现场教学,正是津津有味,哪有空管他们。
底下。
顾景明捏着长毛刷,从一开始蹲着的姿势,改成了两腿分开大敞着坐在地上的姿势,眼睛仰看着上空,脸色有些郁闷。
不就是发明了‘挠痒痒制敌’这个办法吗?结果就被他们扔在这儿看押犯人,过分!
左修远被五花大绑在旁边,鼻青脸肿,伤痕累累,地上都是他流的血迹。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脸朝下,像是已经昏了过去,被捆在身后的手指却微微勾动,一丝极弱的灵力浮出,丝线般飞进了断壁残垣中。
废墟里的一角瓦砾下,倏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几不可闻,一只黯淡无光的骷髅头随着灵力的牵引,在夜色下,无声地飘移了过来。
眼看就要砸在顾景明脑袋上,他却猛地站了起来,大吼了一声:“鬼啊啊啊!!!”
骷髅头瞬间被撞飞,顾景明蹦跳着‘嗖’的一下就蹿没了影。
躺在地上的左修远额头青筋一跳,加快了磨绳的动作。
而刚刚飘来的那颗头颅,黑发根根竖直,流着血泪,无辜地眨了眨眼,随后便将目光凝在了地上那个人影上,空洞的眸眼阒黑无光,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阴森。
左修远有所感应,睁开眼,看着她,眸底闪过不明情绪,嘴里却嘲讽道:“怎么,你还想杀了我报仇不成?”
“是我杀了你和这一楼的人又如何?谢辞安喜欢你,在乎你,但我可不是他,”
他偏过头,下巴贴着地,略显无趣地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晚上他拼命想出来阻止,但却被我利用你直接‘抹杀’了,可惜,还是没杀干净……”
悬在空中的头颅狠狠地瞪着他,俯冲过来一头撞在他额头上。
左修远受了伤,又被绑着,冷不防被撞了个正着,连脑袋都被撞偏了几许,却丝毫不以为意,漠然笑道:
“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现在,就让我来替他杀了你,也好了结了我们共同的心魔吧……”
绳子断裂,他缓缓站起身,手中多出了一只煞白的骷髅骨……
天上,顾景明御着剑,一路狂叫着蹿到了几人身边,气喘吁吁道:
“我的娘呀,这鬼、鬼吓死本少爷了……”
几个人都被他搞得有点懵,乌林最快反应过来,踹了他一脚,“你说谁是鬼呢?”
顾景明捂胸喘气儿,指着下面:“她、她就、就一个头……”
乌林咬牙:“那是我师傅!”
顾景明愣住,语塞,苦着脸差点没哭出来:“你也没说你师傅长这样啊……”
他们打斗的时候,束雪藏了起来,所以压根就没看到她。
修成他们这样的一般也不会怕鬼,但问题是,任谁一回头,看到那么颗阴森森的头颅挂在你脸上能不惊悚!
对此,鹿呦深有体会,连乌林都罕见地没有再反驳。
“等等,你就这么跑上来了,那左修远呢?”鹿呦心里一咯噔,忙问道。
顾景明脸上浮起心虚,“他、他绑着呢,应该没事儿吧……”
鹿呦莫名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连打斗都没心思再看了,御着剑,‘唰’地一下就飞了下去。
其他几人也紧随其后。
谁料刚一下去,几人就都被震惊在原地。
画面和他们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左修远跪在地上,胸腔里插着一柄长剑,鲜血汩汩涌出,脸上泪如断珠,不停滚落,而他的右手正握着剑柄一点一点地往自己的胸膛里送进去,嘴里却在不停地怒吼:
“谢辞安,你怎么敢!!怎么敢……”
整个人犹如分裂般,一会儿是痛苦内疚的表情,一会儿是忿恨怨怒的表情,他双手痉挛颤抖,分明是想阻止这种自残的行为,可送入心脏的剑却未停下半分。
“谢辞安……你,他妈的、废废物……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
他嘴里呕涌着鲜血,连说话都在发颤,眼底映着滔天的不甘,目眦欲裂。
但很快,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从同一张嘴里说出来,声线却更偏柔和一些: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不要、不要再错下去了……”
“谁是你?”他似发了怒,猛地一下将剑拔了出来,欲要掏灵丹疗伤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控制,手腕扬起,却怎么也弯不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越流越多。
“不,不……”
眼中划过惊恐,他倒伏在地,表情全然扭曲,“我不可能是你,谢辞安,我永远不可能像你那么蠢,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想要自戕……”
而对面,悬浮在空中的那个头颅,表情冷漠地看着他,眼中竟一反常态地多了些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