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私人墓园,依山傍水,风水绝佳。
白嘉述的母亲安葬于此。
男人正在用心挑选墓地。
肖秘书强忍想哭的欲望,忍着悲伤,通红着眼眶,“白总,你确定不要告诉谢小姐吗,你们的感情那么好,谢小姐被周宗政绑架后,你为她考虑了那么多后路,为什么就不替自己考虑一下?”
“您好孤独啊,就连死亡也如此孤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您更孤单了。”
“白老爷子不在乎您的生死,白二夫人盼着您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关心您的谢小姐,身边又围绕着一群豺狼虎豹。”
“您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像谢总那样,即便只能短暂的拥有,也毫不犹豫的强行占有?”
“我身体不好,行不通强取豪夺那一套。”白嘉述捂着唇瓣,喘着气咳了咳。
墓园和雨水,适配度极高。
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细丝,从白茫茫的天空中飘落而下。
男人撑着一柄墨色的雨伞,穿着水墨色的衬衫,修长的身姿如松柏一般挺拔,远远看去,山间飘荡着雾气,他的身形融于山水之间,恰似一幅天青色烟雨图。
谁能想象到,这是一个即将命不久矣的人。
脸颊苍白,毫无血色,低垂下的羽睫在自然光的折射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浅白。
好美的男人,美得令人心碎。
肖秘书看着,眼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哗哗直流,“命运待您,真是好不公平!”
前半生兢兢业业为白家卖命,少不了被挑剔欺负苛责,后半生遇到谢时鸢,又交付出最重要的财富,以此保全心爱的女人。
谢时鸢想要什么,他就帮她实现什么。
“谢小姐不值得您这般爱护,那么多爱她的人,即便没有您的保护,她也足以生活得很好,您大可不必为她得罪白老爷子,白总,您将遗产交给谢小姐,您去世了.......白家一个为你送葬的人都没有。”
“他们将您逐出族谱!不允许您埋葬在家族墓群,您是长子,为白氏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他们把您的功劳全部抹杀,您在集团的心腹,除了我以外,都被白二夫人找各种理由开除调走。”
“他们在外头造谣,您把遗产交给谢小姐,是因为谢小姐怀了您的孩子......谢小姐的私生活不清白,还有一种可能您要喜当爹了!”
“孩子......”白嘉述闻言,平静的眼眸微微闪过了一丝变化,道:“要是有一个孩子,那可真好了。”
肖秘书,“您目前还有时间,您抓紧一点,说不定还有奇迹发生。”
白嘉述被逗笑了,摇了摇头。
“算了,她一个人活着已经很难了,再给她多一个后代,她会很辛苦。”
肖秘书:“......”
男人站在墓碑前,这是一座已经完工的新墓,不久后,他将埋葬于此。
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换做以前,他可以很平静的接受这些。
但是这一刻,看着这座崭新的坟墓,他的步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雨水飘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他的身体忽然一阵发虚,好像突然使不上力,全身没力气就要跌倒了。
肖秘书当即上前,白嘉述却躲了过去。
他紧握着水墨伞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似在竭力忍住这一刻突然涌上来的情绪。
白嘉述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
他做不到从容赴死,做不到平静的接受即将死亡的事实,更无法接受他的身体已经如此虚弱,竟连站一会儿的功夫便要晕倒。
还有很多不舍,难以割舍。
站在这片即将安葬他的墓园,他不想死了。
不想闭上眼睛,躺在这样一个偏僻静谧的地方,周围毫无生机,除了雨水和风声,安静得吓人。
即便他的亲生母亲埋葬于此,他也不想接受这个地方。
情绪汹涌的起伏,面上仍是窥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变化。
肖秘书抹了把泪,“白总可是想念谢小姐了?”
白嘉述没说话。
肖秘书斩钉截铁,“几十年过后,等谢小姐死了,不管谢小姐埋在哪里,属下一定撬了她的墓,把她迁移在白总的身边!”
白嘉述闻言,眼眸闪了一下。
肖秘书仍旧看着他,只听男人忽然急促的咳了起来,仿佛要把心肺刻出来一般,突然涌上来的难受,迫使他蹲下身,用力捂住了胸口,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体内的疼痛。
“白总,您还好吗?您不听医生的话,医生嘱咐了您不能乱跑,不能吹风!不能下床!您偏要强撑着!”肖秘书又急了,赶紧一把扶住男人。
白嘉述狠狠的咳着,手帕上落了几滴血珠,他忙捏紧了手帕,道:“虽然能很坦然的接受死亡的事实,当死亡逐渐逼近时,我不想死。”
“死亡是未知的,我不知道以后要去哪,我的灵魂又会变成什么样.....肉体上的消亡,随着时间便彻底抹去了我的存在,我再也无法触碰心爱的人,再也无法感受她的体温,再也无法看到她的脸。”
“我死了,就是彻彻底底的分开......我终于理解了,何为阴阳相隔,原来是永远不可能见到了,今生,我和她的故事走到了尽头。”
肖秘书使劲抹眼泪,说不上安慰的话。
白嘉述静默了一会儿,撑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没一会儿,那股无力感再次袭来,身子摇摇欲坠,几欲昏厥。
然而这一次,他往后倒下,猛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很温暖的感觉将他团团包围。
她的心跳声很快,呼吸很急,白净的小脸上沾满了雨水。
娇小的身躯映衬着男人的挺拔高大,她那么小鸟依人,却能稳稳当当的抱住他的身子。
“时鸢.....”白嘉述诧异。
“我就知道你在这。”谢时鸢笑眸弯弯,还是那副熟悉的没心没肺。
“你有没有想我?”温暖的面颊亲昵贴近,爱怜的蹭了蹭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