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倾盆。
宁叶初眼角的泪跟着一声雷鸣声倾泻而滑下。
两个月怎么就称不上孩子呢。
一定是孩子不在他的肚子里,他感受不到。
“周暮寒,我们的孩子现在快三个月了……”
“两个多月的时候我去检查,医生说孩子已经开始成型了,他有心跳,有五官……”
第一次见到宁叶初泣不成声的样子,周暮寒冷漠漆黑的眸子里显现出来一丝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宁叶初说什么他没听见。
但是,她哭了。
似乎很伤心。
周暮寒的眉心越发拧得紧紧的……
“宁叶初,你执意要生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因为你自私吗?”
他好似找到了心中的答案,开始声音清冷的嘲讽着:“我们都是即将离婚的人了,你觉得这个孩子生下来对他好吗?”
“或许你是有条件,你可以给他优越的生活,你肯定也笃定生下来我不会放任他不管。”
“可你真的考虑过孩子吗?考虑过他愿意他的父母是在不相爱且离婚的情况下生下来的他吗?考虑到他以后要在单亲的家庭里长大会遇到的问题吗?”
“或许在物质上,你能给他的比任何人的都多,但是他在心理上缺少的爱呢?”
“宁叶初,你看你多自私,你不过是想用孩子来留住我们的婚姻罢了。”
周暮寒说完,从书桌前面站起来,他看着双眼湿润且眼神空洞的看着他的女人。
以前能从她眼里看到的满眼欢喜,生生变成了不可置信。
可他经历过的过往历历在目,他依旧觉得,他没有说错!没有一个孩子愿意是这么被生下来的。
周暮寒从书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俯身为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待擦干净抽回手时,手被宁叶初一瞬抓住。
她苍白着小脸看着他,眼里满是委屈……头一次周暮寒觉得,她像一个没长大也需要人保护的孩子……他看得内心一阵的酸涩。
“暮寒……”
宁叶初想说什么,周暮寒听到声音瞬间清醒,他抽回被她握紧的手,冷漠转身道:“其实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你要留我也不会硬拉着你去医院做掉的,我尊重你的意见。”
“离婚协议你签完了直接联系严秘书。”
“至于长辈那边,等离婚证到手了我会亲自去给他们说清楚是我逼你离的。”
周暮寒话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直到他的脚步声音渐行渐远,宁叶初从晃神中恢复过来。
仿佛刚刚那个温柔为她擦去眼泪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她伸手摸了摸脸颊,是干的。
她往书房门口看去时,只能看到一抹冷傲孑然的背影,然后模糊,消失。
他可以为她擦眼泪,却从来不会为她停留……
他字字说得那么透彻明了,他知道这个孩子她拼命要留就是因为他留的……
原来他是明白的。
这段婚姻里,他一直是清醒的那个人。
可,感情里,只有没有动过心的人才会如此清醒……
周暮寒没有动心。
又一声雷鸣声响彻。
声音大到整个房子好像都跟着颤了颤。
宁叶初的心却颤不起来了。
她的心在周暮寒说完那一句一句的话后,早不知道坠落到了哪里。
她自己都懒得找了……
周暮寒说得没错……
周暮寒不清楚但是她明明很清楚,她本身就是一个身患癌症命不久矣的人,她执意要留这个孩子……就是自私,不过是想挽留这段婚姻,想所剩不多的时日里也能待在喜欢的人身边罢了……
八月的酷暑天,就算下雨,也是闷热的。
宁叶初的身子却抖个不停。
最后,她整个身子蜷缩到了椅子上。
她抱着双膝,上牙咬紧着下唇,直至下唇生生浸出了血红的牙印。
可不解心里的疼。
原来她对周暮寒的感情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周暮寒都能看在眼里的……也仅仅只是看在眼里而已……
如果可以选择,十几年前,她宁愿被人一刀毙命也不要周暮寒出现救她一命了。
宁叶初不知道在书房里坐了多久,直到张姨进来叫她到楼下吃晚饭。
餐厅里,宁叶初看着满桌的菜肴竟觉得索然无味。
是什么时候开始落下胃病的?
是在国外那几年没日没夜的拼命绝食减肥,还是嫁给周暮寒以后,没日没夜做好饭菜等不到人来,然后就像现在一样……看满桌的菜肴,却无从下口……
她夹了一块番茄牛腩放进嘴里,如同嚼蜡,甚至味觉里尝到了苦。
那段拼命绝食减肥的时日,从来没有让一向爱吃的她觉得苦过,可那段做好饭没等来吃饭的人的日子,硬生生把一个一向傲娇的大小姐熬成了一个卑微的渴望丈夫回家陪她吃晚饭的妻子……怎么不苦呢。
宁叶初放下筷子对候在一旁的张姨问:“张姨,外面还在下雨吗?”
张姨听着外面哗哗的大雨声被她问得有些茫然。
“太太,还下着大雨的。”
张姨小心翼翼的说完,又看了一眼神情失落恍惚的宁叶初,心底叹了一口气。
张姨向来遵守职业道德,从来不去八卦和过问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可到底,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时常忙碌不回家的丈夫和一个三餐独自坐在偌大餐桌前发呆的妻子……
作为一个女性,张姨叹息之际,难免也对宁叶初心生心疼的。
周先生她之前在这个家里很难遇见,但是太太她天天都能见着的,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太太对先生的用情至深呢。
宁叶初低声呆滞的问道:“张姨,你说怎么这南城的雨就下不停呢……”
好像非要下进她的心里……已经下进了她心里。
“太太,或许明天就晴了呢,雨总不会一直下的。”
张姨说着,俯身端起宁叶初面前的碗盛了一碗鸡汤:“太太,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实在没有胃口吃饭的话,就喝碗鸡汤吧。”
宁叶初看着推到面前的鸡汤,明明都还没喝,好似就满出了喉咙,堵得她是这般的喘不过气,好像不张嘴跟人说说话,她就真的会窒息了。
她抿唇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