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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家的胡骑现在到底还有多少数量,鲜于翰心里根本没有数。他现在对身边的一些亲信都失去了控制,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也不知道是战死了还是去了哪里,他只能不知所措地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还有人对着拒马努力,可是也不是人人都带着绳索。他们的努力下,只能是自己拉断了绳索,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看着纹丝不动的拒马发出哀嚎。

他们已经不敢上前了,就连一些箭矢远远地飞到身边附近都有些习惯了。

之前他们还以为那些土楼里没有人,要不是门打不开,他们都很有兴趣进去搜索一番。

现在想起来,他们埋伏在那些高大的建筑物里,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行动,静静看着他们踏入这个巨大的陷阱里。现在更能躲在楼里安全地对着他们射箭。

之前对土楼的窗户骑射反击的胡骑早就没有了那种兴致,他们耗光了自己的箭矢也没能把一支箭射进土楼的窗户,或者说射箭孔里。

有胡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捡地上的,延寿教射过来插到地上的金属箭头的箭矢用。但更多的人已经无动于衷了,当近距离看到敌军的装备后,他们反抗的意志就变得十分薄弱。

人家身上有甲,全都是金属盔甲,大家手里的刀和箭,能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呢?砍上去不是崩了嘛。

贵人的亲兵护卫都打不赢,他们这些牧民又怎么能打得赢呢。就算接下来被抓了当奴隶,也比冲上去被人家随手取了性命强。

悲观、沮丧、厌战的情绪在蔓延,许多牧民已经开始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等到家主鲜于翰被抓住或者他被杀死,他们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投降了。

他们的家主鲜于翰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他指了个方向:“朝那个方向再冲,一定能冲出去的!”

他的亲信们习惯性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开始组织人手往鲜于翰指的方向聚集,准备数量足够之后就开始冲锋。

可是他们的动向又是立刻被对面的延寿教步兵指挥官捕捉到了,他们立刻让传令官敲锣。锣声有节奏地响起,步兵阵列迅速停下脚步,开始将盾弩安装起来,整队列阵。

已经变厚的步兵阵刹那间长枪如林。

他们站到还没安装好的盾弩前面保护着盾弩手,等盾弩手们安全好之后才会后撤露出射击视界。

步弓手们钻出阵型空隙开始对骑兵聚集的地方随意抛射。

这是一种威胁射击,可能敌人没有在他们的弓箭射程内,但就算射空了也没关系。看见箭矢落在自己的前面,骑兵们的心理也会产生变化,让他们知道现在冲锋是有可能中箭的。

只要能让他们晚一点冲锋,延寿教步兵阵的成型和布置就能更从容。这种心理博弈哪怕能控住敌人几秒,让他们晚几秒发起冲锋就是赚的。

哪怕射空了两箭又如何,争取出来的时间让盾弩手能在敌军的冲锋中多射一两轮,这其中的杀伤力增加,怎么看都是大赚。

步弓手们的抛射面对的还不是正规军,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牧民。他们看到箭矢飞过来,就算隔的远也想要躲避。

等到鲜于家家族骑兵在他们身后拿出马枪抽出刀来逼他们冲的时候,他们已经能远远看到对面的步兵都严阵以待了。这是在逼他们去送命啊。

可是家族骑兵的马枪已经顶到了他们的背上,他们就算哀求也是没有用的。

于是他们开始加速,胯下已经疲惫不堪的战马再次被马鞭抽打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慢慢加速,朝着死亡的地狱前进。

盾弩手毫不犹豫地开火,步弓手们也缩到了长枪兵的后面进行抛射。弩矢和箭矢毫不留情地划过天空,射进了冲锋胡骑的身体里,又是一片人仰马翻,不论人还是马,都没办法在这种火力下幸存多久。

因此,没有中箭的幸运儿崩溃了,他们不再往前冲,而是往侧面控制马匹,趴在马背上开始逃跑。

他们在逃跑正面的延寿教军队的投射物,也是在逃开背后家族骑兵“督战”的骑枪。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效仿,他们有往东跑的有往西跑的,统一的姿势就是做出了投降的动作,展现自己毫无敌意,希望运气好不会受到攻击。

后面跟着冲锋的家族骑兵气炸了,他们很想去追上这些叛徒把他们都杀了,可是这种追逐除了出气之外对眼下的状况毫无用处。

所以他们只能咬着牙继续冲,绝望中带着一丝希望,希望能用命冲出一条血路。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们的冲锋在盾弩手的不停拉弦击发下被粉碎。他们既然正面冲盾弩手,那盾弩手们瞄准都不用瞄个提前量,差不多瞄一下就能射过去,一箭一个骑兵。

由于骑兵倒下的太快,后面冲锋的胡骑甚至有被尸体绊倒的,滚成了一团。

战马的嘶鸣声和人的哀嚎声和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只能说这场冲锋太血腥了。只不过血腥的是发起冲锋的人。

后面跟着冲锋的家族骑兵虽然很想前赴后继,可是场面太惨烈了,他们真的也很怕,只能发出嚎叫声为自己壮胆。

决死冲锋是有用的,延寿教教兵的盾弩手密度不够,由于体力的关系,拉弦和装填效率开始下降,击发频率也随之下降了一倍,并且还在持续下降中。

这种情况下,家族骑兵聚集冲锋,真的突破了盾弩形成的弩矢屏障,终于冲到了延寿教步兵阵的正面。

他们没办法停下来,可是他们的战马害怕了。它们的面前全是亮闪闪的尖锐物体,它们没那么愚蠢。

许多战马开始紧急刹车,有的则是被长枪直接捅进了身体后强行刹车。

这边的鲜于翰发出了喜悦的叫声:“冲上去了,冲上去了,给我继续冲!”

他已经押上了最后的底牌,甚至自己蠢蠢欲动想要跟着冲上去,如果冲出一个缺口他就能逃了。

延寿教的重甲枪兵阵没有给胡骑机会。两个人的薄阵他们会被冲开,但现在他们的阵型已经没有那么薄了,就算战马找机会冲进了阵里,还有其他的长枪会捅到他们的身上,将胡骑戳倒。

鲜于家族骑兵的冲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们呐喊着朝这个方向猛冲。

可是忽然间号角声响起,他们看到大量的步兵开始朝这个方向收缩,包围了上来。

冲锋的号角响起,延寿教的步兵阵不再保持阵型,开始前扑寻敌进行歼灭。

这是因为鲜于翰的胡骑在不断损失和投降之中,最后的数量已经下降到了5千人,他们已经不可能逃脱8万步兵的全面包围。

号角声响起之后,各处的号角声都齐齐响起。延寿教的步兵们知道决战的时刻已经到来,发出了惊天的呐喊声,朝着他们可以看到的敌人冲去。

看到这一幕的胡骑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有的直接投降了,有的四处乱窜被杀死,有的拿着捡来的铁头箭矢进行反击,最终被杀死。

还有的胡骑继续不要命地朝这个被撞开的步兵“缺口”使劲,甚至真的给他们冲出了一个口子。

但后续的延寿教步兵迅速包围了上来,最终只有几匹战马跑了出去,它们的主人被长枪和箭矢留在了原地,连尸体都没有机会离开。

图谷昊看着周围的一切,反而比之前平静了一些。他之前心忧的是胡人遭受杀戮的痛苦,现在他们争相投降,投降的对象是延寿教,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单于义、兀吉娜现在都是周宇的人,那么这些投降的胡人想必情况不会太糟糕。

本来就必然要失败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他对旁边出神的鲜于翰说道:“一切都结束了,鲜于翰。你这一次的冒险失败了,你不该用自己的私心来驱动这一仗。我警告过你不要惹延寿教,周宇不是个好惹的兴汉人,你太小看他了。”

鲜于翰从出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向图谷昊:“你说,兀里烈皇帝会赎回我吗?或者命令周宇放了我吗?毕竟他是陛下的义弟。”

图谷昊有些惊讶,也有些鄙夷。这个鲜于翰,之前在他面前直呼兀里烈的名字,只因为自己打败了一支所谓的禁军。

结果第三天就惨败在了周宇的手里,现在想起来之前他向兀里烈承诺的,进军兴汉是为了劫掠和破坏兴汉国的事,想要兀里烈来赎他了。

真是可笑。

图谷昊忍不住直接捅他心上的伤口:“周宇除了是兀里烈皇帝的义弟,还是兀吉娜公主的丈夫。或许你可以跟兀吉娜求求情,让她替你说话。那可比遥远的陛下给周宇下命令要快得多。”

鲜于翰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红了,但他抽出了佩刀却没有砍向图谷昊,而是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图谷昊根本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刚才刚刚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无能的懦夫而已,他如果有勇气自刎,或许图谷昊还能佩服他是条汉子。

鲜于翰闭上了眼睛,手在发抖,一直等到了他的亲信过来一把将他手里的刀拿掉,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他的佩刀很锋利,可在他脖子上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