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虚与委蛇,摩什昱衣角扫死人地狂傲离去。
寒夜晓松拳,他不过是将端木青的断发搜集起来混同沉香焚在殿内。这样便好似她时刻都在自己周遭。没想到引来了妖王,难道要抓的人是她?
“来人。”
暗卫现身,稽首跪在殿内。寒夜晓将断发分作几份,吩咐暗卫星夜奔赴九州各诸侯国。他要让这位妖王好好赏下九州凡界的风景。
偏殿吱嘎门响。
满头青丝垂曳的女子只露着掌大的脸缓缓走出。端木青望着殿外的星夜,弱声问:“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从座而起的寒夜晓,抖开身侧的外衫,细意为女子披上。夜凉如水,他不愿让她再受寒。
“你安心修养,不会有人伤害你。”
男人神色持重。寒夜晓从不轻易承诺,他不会让人伤害她,步生尘不能,摩什昱亦不能。
心下坦然的女子感激道:“谢谢师叔。”
男子眼眸一暖,近前半步,扶着端木青的肩头:“唤我闵祯。”
他早就不想做她的师叔。
端木青嗫嚅着陌生的名字,良久喊不出口。不想强人所难的寒夜晓执起纤纤柔荑,将人引入暖阁。
寺人送来参汤。陛下亲自吹凉,递到面色苍白的女子手上,浑身冷肃气宇化为一腔柔情。
“先喝着,改日我让人去给你寻更好的。”
凡界的人参不比三清,九华丹需要的材料还是只能去无垢山寻。
端木青少有沉静,默然饮着参汤,突然想起摩什昱的话,试探问道:“你练了什么心法?什么是邪道?”
自己离开确实太久,很多事倏忽即变。但她没有觉得师叔有什么不妥,和以前一样外表很冷,内里却温暖柔软。
寒夜晓面色一沉,语焉不详的糊弄:“就是练功走了火而已,不必忧心。过几日将气脉理顺即可。”
“你不会是练了我译的那个心法?”
带着歉疚的端木青问得急,她怀疑自己译错了什么地方,害师叔炼得走火。
狐疑的女子,自顾低喃,全没注意寒夜晓眸中的变色。
他可不止是走火那么简单,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如同野兽般,双眸赤红,静听着血液在身体里奔腾翻涌,随之泛起嗜血的杀欲。
若他想平息折磨残缺元神的邪念就得用自己都不耻的法子。
闭目,寒夜晓扣紧膝头,不想去回想月圆时的自己。
端木青放下参汤,眼里俱是谦意:“我会想办法帮你,但你千万别听刚才那人的话,”稍顿,她怕寒夜晓听不进,蓦地拽着男人的手臂正色道:“那个人就是个骗子,说的话一句都不可信!”
“哦?”男人瞥了眼臂上的一双手,她可能还不知道这条手臂有多丑陋。说起骗子,端木青也算得上一个。
受骗的人若不是蠢,那便是死心塌地自投罗网。
被寒夜晓盯得不自在的女子,后知后觉到失态,讪讪挪开手:“我说的都是真的”
寒夜晓颔首哂笑,“不妨说说他都怎么骗你了。”
端木青:“......”
师叔这是变着法的审犯人?
她总不能说自己曾被骗婚,死得荒腔走板相当难看。好容易捡回小命,几要被放干血,还被扔在千妖百怪的女人堆里,受尽凌辱......
一言以蔽之,她被摩什昱搓圆又捏扁,半分还手余地皆无。
觑着端木青神色万变似有难言之语,寒夜晓隐约猜到什么。一个男人又能骗女人什么呢?
两个来自梵天的真神,头脑竟都简单得幼稚。
“那说说你偷了什么法器?”
陡地,寒夜晓话锋一转,端木青愣怔。师叔这还真审上了。
“就是,是...和曦鼎”
话毕,女子默默坐开了一些,以便随时准备痛悔前非跪地谢罪。如果师叔要罚她抄什么戒律,也只能领受。
乍听法器之名,寒夜晓迅疾搜寻记忆中梵天太古的各种神兵利器。并无关于和曦鼎的印象。
年轻的九州陛下蹙眉:“是做什么用的?”
眼神犹豫的女子,唇色惨白,欲语还休。最终决定选择信任。
“是可以重铸神体的法器。”更多的端木青不想再说,忐忑溢于言表。
原来如此,难怪妖王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亲自下界到九州抓人。确实是三界至宝。
听闻甫才继位的妖王也重铸过神体,这事难道跟她有关?
寒夜晓的剖断细致入微,联想前后不禁恍然大悟,重铸神体的关键在她?
端木青被冷眸审视得坐立不安,还不待问便全招供了。
“他用我的血重铸的神体。”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的血就能有此效用,反正被放血的只有任人鱼肉。
男人一愕,摩什昱要找的可不止是法器,人怕也是要带走的。难怪端木青如此疲弱不堪,气血亏空得厉害。
看师叔若有所思,端木青嘟囔:“师叔若是要什么神体,你可等我养养再说。”
不知道下次还能挤出几滴血来。就是肉人参也得歇口气。
不意,寒夜晓轻抚那张苍白得透明的小脸,眼里布满疼惜,“我不需要神体。”
“那师叔可以把冷冰清和无色他们放了么?”
端木青抬眸,觑着不置可否的男人,心凉了半截儿。咬唇,她还不死心:“那些妇人也可以放了,步掌门的事我来想办法。”
说不定梵宝阁还有雪肌玉颜丸或者雪蕊菡萏的种子。她不知道这些法子寒夜晓一早就试过,万般无奈才用婴孩儿的初灵。
欠步生尘的他可以还。
“这些都不是你管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哑口无言的端木青,正要还说就被遽然打断。
寒夜晓沉着脸:“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她当下最该操心的是自己的身体,其他不必过问。
师命难违的端木青哦了一声,游目暖阁才悟得自己不在椒兰殿。
端木青撅着唇:“我睡哪?”
蜡烛融泪的深夜,共处的孤单寡女脸色俱是一红。
寒夜晓欲盖弥彰地轻咳:“你去榻上。”
纱橱后仅有一张榻……端木青随口又问:“那你呢?”
话才出口,女子苍白的脸蓦地腾起红晕,端木青恨不能缝上自己的嘴。
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话赶话。师叔他不会误会什么吧?
偷瞥师叔,他怎么有点两眼迷离魂不守舍?
寒夜晓垂首反复揣词摩句,品出了一些虚寂静夜的邀请。再抬眼,但见端木青快速逃进纱橱,手忙脚乱解开外衫倒头就睡。
沉默不语的男人眼眸变得很深,心口的血脉里有只小兽跳得极不安分。
陡地,寺人敲响暖阁,声音带着惶恐:“陛下,玉辰宫娘娘闹得很凶,说是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