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寻个舒服姿势躺平等死的长青,猛可,被岩缝里喷出的火焰燎了布靴。
看着骤然火势滔天,怒焰汹涌的梧桐火,长青手忙脚乱脱下了着火的布靴。
少年郎君一边赤脚躲避,一边惊喊起来:“长忆,我们有救了!”
原来光有端木青的神血不够,要引燃梧桐火还须投以无尽木。
歪打正着的长青终于引燃了梧桐火。
忽想起还有凌霄角。那是凌霄兽临别时赠予自己的兽角,加上无尽木、梧桐火有这三样就能锻铸一颗金丹。
只是还需要神血,左手腕的伤口已经愈合,哪怕是端木青这样的废材神族,愈合能力也赛过许多修真道家。
长青不得已咬着牙根,割破了另一条手腕。凌霄角在梧桐焰火上已被锻得圆融通明,两指成诀,搭在新割开的手腕上,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如少女鲜妍的赤色发带般飘向凌霄角,逐渐缠裹、紧缚......
咬着牙,淌着冷汗的少年,已撑不住身子,半跪在地。长青毫无知觉,随着身体血液的流逝,端木青的形容面貌已逐渐显现。
明丽清妍的眸子里倔强得令人心疼,额间般若花钿盛放得绚烂,花神的法印为不惜性命铸丹的神姬提供了最后的灵息。
周身漫开着般若花的端木青,拧着决绝的眉心,眼波无限空彻,浮尘不染的澄澈。
丹成。
悠然飘落手心。
带着梧桐火的余温,带着端木青的无限眷恋。
染就神血的金丹被一双素手缓缓推入业已冰凉的胸膛。
耗尽气血的端木青轰然倒在长忆胸口,一滴晶莹如珠的泪随之滚落男子毫无起伏的心口。
......
融入长忆躯体的金丹滚烫而精纯,不多时小腿上的伤势便渐次愈合。猛地,男子仰面吐出一口带毒的黑血,捂着温热的胸膛支撑起来,却摸到身上披头散发的,女人?
“谁?”
下意识推开女人的长忆,凝目一看,浆洗得略微褪色的青衫子分外眼熟,两弯笼烟眉轻颦着,苍白得近乎水玉的脸颊生机全无。
是她!
长忆在迷心阵中见过的元神模样。茵梦果的记载中写到:若人身死,则梦醒。
如此就可恢复原貌。除此法外,可再服下一枚茵梦果亦可恢复本貌。
想到这,男子蓦地又见女人手腕上两条伤口,新结的血痂尚渗着嫣红的血珠子,再观岩缝里雄浑的梧桐火......
长忆彻底明白了什么。
抬掌,灵息因为金丹的缘故变得雄厚而纯澈,甚至比此前更能随意借取天地之万灵。
她居然将金丹给了自己?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金丹么?
男子咬着唇,将近乎透明的端木青抱在怀里,掌心颤抖着抚在其心口,灵息源源不断送入女子的身体。
如果可以,他这条命,他的所有,一切都愿意换回她。
星眸潸然,玉润的脸庞被心口的酸痛纠扯得不成形容,如梗在喉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
便是要死,我同你一起死吧!
长忆一掌击碎了被梧桐火舌舔舐的岩缝,豁然洞开的缺口里是不见终底的炽烈火焰,其势雄浑蔓延开来,如同男子心底的悲怆。
相知何如不相识,自己当时独自死在妖族赌坊亦好过当下连累她。
男人抱着清妍端丽的女子缓缓走入了火焰。
被烈焰炙烤的长忆,衣履燃烧,墨发成焰,清润白皙的脸变得烙铁一般通明赤红,而他的全部灵息都用来护着怀里的女子。
就是要灰飞烟灭,也等他先化为灰。
盘坐在烈火中的长忆,抬起修长的手,原想再摸一摸她的脸颊,可手指被烈火融成铁水般,滴沥在烈焰里,倏然便消熔于无形。
胸膛内如有熔炉,内外烧灼着自己,怀里的人因为长忆全部灵息的庇护,平静得像睡着的婴孩,分毫不知烈火的凶猛。
猛可,身体如将爆炸般,鼓胀的每一条经脉,血脉倒流,灵台塌毁,眼里全是长青初刻为他破开头盔的瞬间,那双明澈干净的眸子让全部的伤痛暂息一瞬,男人发出了最后的嘶啸。
“啊—-”
骤然,周遭的火焰全灌入男人挣得变形的七窍,长忆只觉得身体马上要炸裂般痛苦,烧红的皮肉一寸寸熔铁般掉落,但他死命的咬着牙,不愿让火焰触及怀里的女子。
直到所有的火焰都被他吸入肺腑经脉。男人被烧的焦黑,却端坐如山,怀中依然是豪发无伤,熟睡般的女子。
时间停滞般安静。
良久,冷彻的洞室滑落碎石一块,恰掉在焦黑的尸骨之上。
砰的一声,石裂天惊,烧焦的尸骨面部碎成几块。一片掉落,紧跟着片片碎落,身着白羽铢衣的男子,如玉般清润无尘,坚挺的鼻骨下薄唇温雅。
骤然,男子睁开双眸,眼里星河璀璨,金芒融泄,身后光羽煌煌展启。
陡地,黑黢黢的洞室自底而上,发出巨大的震动,塌陷的洞穴摇摇欲坠,光羽发出的金芒破云直上青天,照开乌云,驱散云霭。
涅盘重生的长忆终归晋阶成羽神,获得了浴火的飞升。
低头,怀里的人因为自己全部灵息的灌注竟然有点醒转迹象,女子美丽的容颜再次隐去,仍旧是玩世的少年模样。
抱着怀中人的羽神,自岩底摒开落石缓缓腾空,直至落定山顶,四周已跪满了羽族长老及各部子弟。
当时,隐蔽在凤凰林内的族老们看着冲天的金光,又得蔚然的报信,联想之后便料到了关目。
“恭贺少主涅盘羽化!”
跪了一地的羽族齐声贺道。
四位身着金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叟拄着羽杖起身道:“少主您总算回来了。”
为首的大长老看着少主怀里的人,恭敬问道:“知弦,这位公子是?”
如果他猜得没错,羽知弦抱着的人应该是蔚然羽信里的小郎君了。
羽族少主竟然为一位少年郎君,隐匿藏身多年,完全忘记身上的担子和责任。
颇有微词的大长老顺带也对那眉目俊朗的少年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羽知弦心系长青的伤势,虽然暂无性命之忧,但始终昏迷,也没有耐性同老头子解释那么多,神色沉沉问:“羽医在哪里?快来看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