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长青总算醒来,约莫是饿醒的。一睁眼便见到一碗清粥放在床头。
屋外传来斫柴的声音,这间陋屋拨给长忆时行将颓塌,经过一番修葺,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外门弟子没有早课晚课,全靠自行参悟,每月会有各宗派的师叔师伯轮流授些法诀心经。要是悟性好,特别上进的,被收入宗门或做个散修也是有的。
不过长忆对仙门道法的修炼并无太大兴趣,观云煮茶倒差可遣怀。
“你醒了?”抹一把额头汗珠,劈好的柴被挨次打成捆,收捡堆放齐整后,长青转向呵欠连连的人。
“想喝茶吗?”
从九州带回一些花茶,虽然比不上仙君天师常饮的玉露茶,但花香清浅,也别具幽情。
当然比之煮茶长青更喜好吃烤鱼。清清寡寡的茶汤无甚滋味,还是哔嗞冒油的烤鱼更合心意。
九州美食虽多,但一条辣乎鲜香,烫着手指的烤鱼才是长青心头好,每每连焦脆的鱼尾他也不舍放过。
于是乎,长忆带着竹箅、鱼饵以及馋嘴狸奴向山脚行来。
“明月峰的青鲤一族是不让吃了,师祖已经发话,我若胆敢将人家吃绝户了,便要罚我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让鲤子鲤孙们脱离畜生道……”
长青叼着草根,百无聊赖地守着竹箅。
师祖养的青鲤多半开了灵智,要逮也是不易。其中一条最老的掀起尾来,风生水起。当条鱼真是屈才,放在九州凡界便是河神般的存在。
“师祖对青鲤亦主亦友,你也是下得去嘴。”长忆轻哂,就着溪水洗了两颗黄杏。
“吃条鱼怎么了,回头长明的鹦哥儿要是再敢天不亮就嚷嚷叫唤,我还把他给红烧了!”长明的五彩鹦鹉总是天不亮就亮着嗓门叫唤,其实是为了唤长明起床修早课。
显然一唤就唤醒了一双师兄弟。
瞅着两颗黄杏,长青腮帮泛酸,迟疑着不敢下口。末了,还是不吃为妙,不然更饿。
“鹦哥又没二两肉,哪里够你塞牙缝。”见长青不吃黄杏,长忆用油纸裹好仔细收起来。
原来他怕酸,回头用糖渍成杏脯,或许他爱吃。
虽然他是羽族,却并非兽体修炼成形。他是梵天羽神的后裔,神体自带金翼,擅长搭弓引箭,专辖禽翼族众。
当年梵天垮塌时他还在金羽壳内运化修炼。羽神一族未破壳便勤奋修持,是以元神都较他族强大。
这也算是得益于百年长久的胎教吧,赢在起跑破壳前。
“长忆,你看鱼篓是不是有鱼了?”
少年人一见竹箅摇动便不淡定了,催促着长忆收箅来看,将长忆的思绪生生拽回。
他几乎都快忘了,他的本名并不叫长忆短忆。被长青这么一催,扑面袭来的回忆已如香尽成灰般,风一吹便散得无迹。
他的本名原叫羽知弦。
本来是要继承羽神之位,是羽族唯一的梵天神裔,却不慎遭了奸人毒手,流落妖族十余年。
没有神元内丹,他什么也不是。
丢了神裔的羽族不敢声张,一直暗中查访。羽知弦做妖仆那几年,见过几位深入紫月界探访的羽士。
怔忪之间,腥臭的蛟妖见他半晌不动,也不好好拉辇,扬鞭狠狠抽来。羽士们惊愕于蛟妖的残暴,加快脚步同他错肩而过。
他早已无力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