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日想拿走这两袋子金珠得着实破费些。
长青先时得罪了颖妃,小人与女人果然难养也,皆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此时幡然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与金珠过不去。
“娘娘明心见性,于修道一途悟性甚高,小道佩服!佩服!”一连两个佩服,双倍的阿谀,颖妃纤纤柔荑自负地理着鬓角。
“今日也有一宝愿献给贵人。”说罢,长青自十方褡裢里掏出一支光华流转的珠钗。
钗头缀着拇指大的夜明东珠,珠上一朵蓝莹莹的碧海昙花幽然盛放,乍见之下便知非人间凡品。
当然这碧海东珠昙花钗连三清也无,是当年端木青梵天大婚前,摩夜族赘婿纳彩下聘的定亲之物。
聘仪过于丰厚,在成堆的仙矿、东珠、鲛纱和成箱的法器宝物之中,端木青一眼相中这支昙钗。
钗上有法术,碧海昙花永不凋谢,象征天荒地老都不渝的真心。她虽然不愿意要个赘婿,但无妨她试戴鬓间。
仙婢都赞钗子极好看,又由衷艳羡残废神姬,不止聘仪丰厚,试问谁家夫君愿意舍去一成法力祭炼这么个钗子。
这便是未嫁先宠。
端木青啐了仙婢们一脸,呸呸呸。什么宠不宠,没羞没臊。摩夜族那半大的孩童该喊她阿娘,谁宠谁还说不定呢!
扰攘半日,端木青还是将簪子戴着玩耍,大抵因为钗子确实好看。也许吧。
如今她已化身男子形貌,要这劳什子钗作什么。
颖妃把玩着昙钗,嘴角牵起满意的笑。此仗大捷,女人狭窄的心肠好生快慰,眯起一双凤眸笑得妖娆妩媚。
皇帝见颖妃得此宝钗亦圣心大快。大手又挥,登时就加赏了一袋金珠。
长青拿着三袋子沉甸甸的金珠,志得意满不在话下。全程并未发觉镶金画屏后藏身的大国师。
自长青掏出碧海东珠昙花钗后,大国师夜浓深重的斗篷下,鹰隼般的眼眸终于不再百无聊赖,下颏上桀骜的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是何人?为何会有这钗子?
薄唇翕动,密语传进颖妃耳朵:“不要让他走了,将人弄到观星楼来。”
末了神色微黯,又补道:“钗子也一并送来。”
颖妃钗子还没戴热呢,便要缴公,心下委实不大乐意,亮汪汪的檀唇撅起:“道长远到,今夜便于观星楼设宴,请为陛下开示万寿养生之道。”
语气并未询问皇帝和长青,显然已是板上钉钉的自作安排。传闻颖妃盛宠六宫,看来绝非妄言。
观星楼建在宫殿后的山陵内,与皇陵太庙相隔未远,但也需乘坐半个时辰的宫辇方可到达。飒飒松风撩起辇车帘幕,观星楼参天而建,大有一步登天之势。
长青很没见识地发出了一声低叹。真特么高!
宫人谦卑地推开楼门,楼内应声亮起两排宫灯,照见满壁仙人飞天画像。
披帛绕臂的九位天女们,撒下漫天花絮,八只金乌神鸟拉着玉辇向天门驰去,玉辇旁鼓瑟吹箫的是仙乐寮的众乐师们,玉辇后还跟着九九八十一位天兵神将。
这一切怎么如此眼熟,疑真似幻,恍如隔世。
长青仿佛都能听到天籁空澄的仙乐,云雾撩起玉辇的纱幔,辇上的美人低垂螓首,看不清面庞。
身后何时关闭的门响拉回了思绪。宫人都走了,游目四顾,偌大的观星楼只剩长青一人。
陡然,低沉如磬的男声响起,由远及近,须臾就闪现在身后。
“你是何人?”
霍然转身,男人身着浓夜般的深黑斗篷,只露出下颏,看起来神叨叨地故作玄虚。